言微塵引了喬木深走到了院子裏一棵狀似枯死的樹下,說:“那東西我就埋在了這棵樹下。”

借著朦朧的月光和簷下的燈光,倒是可以看清楚這棵樹,黑褐色的樹幹,樹枝張牙舞爪的伸展著,融入夜色中有些看不分明,但是沒有一片綠葉,與著周遭的綠意盎然對比十分鮮明,這樣看來它就像是在年前枯死了似的,沒有趕上今年的第一抹綠葉伸展出來,與這個院子有些格格不入,卻又奇妙的契合,好像它原本就應該生長在這裏,不必要經曆生死。

雖然看似枝葉枯死身軀搖搖欲墜,像是下一刻就要倒下似的,但它總是給喬木深一種巍然不動的感覺,不像是暮年的老人,那隱藏在黑褐色之內的是正在蓄勢待發,隻等著機會好噴湧而出的綠色,那樣的生機勃勃,從不停息。

主人和丫鬟們好像都遺忘了它,沒有人催著它生葉開花,更沒有人念著它接出甜美的果子,隻有那飛鳥宿在它的枝頭,日升月落時為它歌唱,不過,還好,沒有人因為它的醜陋和不同而揮了斧子砍去它,並在上麵種了花木,它被遺忘,所以得以存活。

喬木深仔細的端詳著它的枝葉,言府沒道理留著一棵枯死的樹在院子裏,因為還是有很多人有這個忌諱,院子裏種的花木生機勃勃自然是好的,不僅看上去愉悅心情,也顯得有個好兆頭,若是院子裏的花木枯死了,不但給人帶了壞心情,還總是透著一種古怪,像是寓言接下來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一般。

看這樣子,要真的是枯死的那也死去了許久,言府無論是出於什麼都不應該留著它啊,不僅沒有好兆頭,還影響美觀。言府處處布置的都雅致,一山一池,一廊一亭,都是景致,而安居院裏的下人一看就是挑了好的送過來的,雖然言微塵很少回來,卻沒有人有絲毫馬虎,庭院的最角落都打掃的幹幹淨淨沒有一張蜘蛛網,房間裏連窗子的角落都沒有一抹灰塵,這樣看來又怎麼可能任由一棵枯死的樹生長,那就是說明這棵樹一定不簡單。

那是什麼呢?喬木深走進幾步看了看,這棵樹的這種情況好像很熟悉,熟悉到自己覺得應該知道,自己以前應該是在哪本書裏看到過,隻是,到底是什麼?有些想不清楚了。

喬木深顰著眉毛想了想,對了,他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說怎麼這麼熟悉呢,這個不是在那本《廣物雜論》裏看到嗎?裏麵記載了一種樹,說是名為‘逢生’,他最大的特點就是與平常樹木反向生長。世間的樹木大多數是春天生長枝葉,茂盛了一個夏天,秋天葉落歸根,冬天就頂著光禿禿的樹枝抵擋著寒風,就是有些不一樣的也是一年四季常青的樹木。

可是這逢生就不一樣了,書中記載,它通體是黑褐色的,算不的好看,樹枝生長的很好,四處伸展十分張揚,若是不在生長的季節見了它,一定會以為它是一棵枯死的樹,它是在冬天開始醞釀著生機,在一年裏最寒冷的那幾天生出了星星點點的綠意,然後迎著風雪在滴水成冰的天氣裏生長了起來,它的樹葉也不是綠色的,而是淡了一些的黑褐色,隱隱透了一絲綠意,一眼看過去和樹幹一模一樣,這下子就更不好看了。

它的生長時期很短,也就是那麼一個嚴冬罷了,它在最冷的時候生長枝葉,卻在冬季的最後幾天,即將迎來帶著暖氣萬花盼望的春天時掉光了樹葉,又恢複成了原先光禿禿的模樣,它熱愛噬骨的寒冬,對於萬紫千紅的春天不屑一顧,就那樣驕傲了一個冬天。

作者像是很喜歡它的品行,用來誇讚和自擬了好一會兒,卻始終沒有說它會不會開花結果,既然作者那麼喜歡他,又怎麼會不寫出來呢?還是說其實他也不知道,不過是見過逢生的枝葉,並沒有見過有沒有花果吧?

那麼,這個到底是不是書中的逢生呢?

喬木深伸手撫了撫那醜陋裏透著怪異的黑褐色樹幹,觸手是堅硬如玄鐵,隱隱裏透著一股圓滑,他輕聲問道:“這棵樹,可是叫逢生?”

言微塵聽到這話有些驚訝的抬眸看了他一眼,不過很快就笑了,說:“這棵樹的確叫做逢生,我所遇見的知道它的人寥寥無幾,很多人都以為它是一棵枯死的樹木,想不到你竟然知道?”

竟然真的是逢生,喬木深瞪大了眼睛,這樹他也隻在書中看過那麼一次,那裏麵對於它的描述很是詳細,所以自己才認了出來,可是卻沒有描述其他的相關,隻是說了外形如何罷了,自己看了那上麵描寫實在是好奇,這種樹木根本沒有見過,今日一見,果然覺得大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