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子揪著穆小八的頭發，鍾大手裏拿著根針，在穆小八紫葡萄的一樣腫脹的眼皮上紮了幾下，嘴裏可惜道：“嘖嘖，怎麼打成個爛豬頭啦，我都看不清楚你是個樣子了……來，紮幾下放放血水。”
穆小八忍著疼不去理他，暗自運氣檢查身上傷情，感覺並未傷到髒腑骨骼，便放下心來靜待下文。
“你年紀小，功夫也不怎麼樣，若不跟我們一條心，不是熬不住累死便是被其他組的人尋機弄死，昨天小三子打你是這裏的規矩，你服個軟便是咱組裏的人了。你倒好，劃了小三子一道大口子，紮了我一身的血窟窿，沒見過你這般沒眼色的主兒。”
穆小八也不說話，緊閉了眼靜靜聽著。
鍾大見他這樣子哼了一聲，轉頭對另一人說道：“宋慈，你和他說說門裏的規矩。”說完便帶著剩下的人出了屋。的ac
此時開了門，陽光射進屋中，照亮了半間屋子。穆小八卻因眼腫看不清屋中之人，隻聽一陣瓶罐響動，感覺一人走到自己身前蹲下，雙手架在自己肋下想往牆邊拖動。
穆小八使勁抓住這人的手想要把人甩開，卻聽這人叫道：“別打別打，昨晚我可沒有打你！”
昨夜漆黑，今晨眼腫，穆小八也分不清這人打過自己沒有，慢慢站起來說道：“我自己能走。”
那人笑了兩聲，隻聽“咚”的一聲，果然見穆小八一頭撞在牆上。
穆小八捂住腦門晃了兩下，轉過身靠著牆壁慢慢坐下。
那人走到他身邊蹲下，倒了傷藥在手上，嘿嘿又笑：“這是藥油，可不是化屍水，你可別躲，不然腦袋上又是一個大包。來來，我幫你揉揉身上的傷。”說完便是一番輕柔熟練的推拿。
穆小八對這種話巧嘴乖的人最是無法，愣愣的便由著這人在自己身上一番揉搓，又聽這人聲音卷得厲害，心中想到穆小七便叫了聲“哥哥”，伸了兩指撐開眼皮去看。隻見眼前之人五官不正，沒眼都不甚對稱，就連兩個鼻孔都是一大一小。這人還不停的眨眼，快眨三下緊閉一下，更顯得五官走形。
宋慈見穆小八動作可愛，接著笑道：“我今年十五，昨天聽見你說自己十歲，你叫我哥哥倒是對的。”說完又見穆小八有些失望的低頭不語，接著說道，“不過你叫我哥哥也是沒用，這裏的大哥是鍾雷，我們都叫他鍾大，也是十五歲，年紀在這裏是最大的，功夫也是雖好的，心眼主意也多，你多叫他幾聲哥哥才有好處。”擦了手，笑得越發厲害，“不過你也當真厲害，頭一晚上來便把大哥戳成個漏勺，鍾大昨夜隻能側身倒著，正反兩麵都挨不得床。”
穆小八卻是鬱悶，對於鍾雷今早說的那些話實在不解，不明白為何無故打人反倒成了規矩，想了想便問宋慈：“這裏還有什麼規矩？”
“門裏的規矩極嚴，每日卯時正點起身，辰時巳時習武，午時正點用午飯，未時申時對練，酉時獎罰，戌時正點用晚飯，亥時就寢。”宋詞頓了頓，接著又道，“門中每十年會收進一批小孩訓練，這些孩子會分派給不同的執教傳授武功，到了第七年隻會留下五百人，之後便是三年大試。這五百人被分為十人一組住在一起，每十組一隊，共有五隊。第一年每四個月會給每隊分派一個任務，每次任務都從一隊中剔去最差的一組，第一年會在每一隊中剔去三組留下七組，五百人留下三百五十人。第二年每半年一次任務，改為七組一隊，也是五隊，每次任務從每隊中剔去兩組，三百五十人中留下一百五十人。第三年隻有一次任務，改為三組一隊，還是五隊，每隊隻留一組，最後隻留下五十人。這五十人便是最終選出的‘刃’，今後會按所習武功五人搭成一組，十組刃便是暗門中最利的武器。”宋慈說完喘了口氣，“你可聽得明白？”
“嗯。”穆小八點點頭，“越來越難。”
“唉，就是這樣。”宋慈拍拍胸脯，哀歎道，“也不知我有沒有xing命留在這五十人之中……”
穆小八聽了問道：“那些被剔出的人呢？”
“死。”宋慈眼中神色黯淡，“門中機密不能外傳。”接著卻說，“一幫孩子能知道什麼機密？以後你便知道這是為什麼了。”說完yin慘慘又笑。
穆小八聽了不甚明白，心中隻想要好好活著。
接下來的一個月中，穆小八果然好好的活著，多吃多睡，勤於練武，每日都被打得鼻青臉腫，每晚都是縮在牆角睡在地上。穆小八也是死強，次次被打均不求饒，就連聲音也都欠奉，隻有一次被小三子險些把耳朵整個咬下來，實在忍不住哼了一聲，從此之後便落下個動耳朵的毛病。而穆小八也是中了邪，每晚都是一聲不吭的往床上爬，鍾雷惱他無視自己，發下話來誰也不準給穆小八讓地方，一幫小孩也是欺生，又恨穆小八年紀最小卻板著臉裝老的樣子，都借了這個茬出氣狠打。開始二、三個便能把穆小八搓圓揉扁，十來天後便要四人八手才能把他製住。又過了半個月就變成了六人齊上，各自臉上也都掛了彩。一個月將過之時，穆小八於八人圍攻之中打掉了小三子一對門牙，當天晚上終於如願以償的睡到了床上，旁邊的小三子攥著門牙撒氣漏風的哭了半宿，卻再不敢離近了穆小八一尺之內。
第二個月，穆小八的臉終於徹底消了腫，好了傷，露出一張俊美細致的小臉，一屋子人也開始舉止怪異起來。宋慈總是趁穆小八不注意，笑眯眯就照臉上掐，偶爾一次得手便滿屋炫耀。小三子本來算是屋中長得最好看的，尤其嘴唇豐豔，嘴角總是向上翹著，配著一口玉米粒般的小白牙，張嘴一笑，勉強傾屋。可突然來了個仙童般的穆小八，卻還是個拔牙仙童，心中妒恨心酸，常常捏著兩顆門牙往嘴裏比劃，總想著有什麼法子能把牙裝回去才好。那日小三子正在往口中塞牙，轉頭卻看穆小八舉了個小罐子直愣愣站在身後，驚嚇之中便把那對門牙囫圇個吞下了肚，卻聽穆小八悶聲說道：“這五零二很粘，給你粘牙。”說完扔下罐子轉身就走。
三日後，小三子的一對門牙又長回了口中，滿屋卻無人再願意離他近了說話。小三子自此料定穆小八深藏不露，便開始和他有意親近。穆小八對他雖不熱絡，但也不再拒絕，一天晚上還主動開口安慰於他：“以水為淨，不髒。”當晚小三子又嗚嗚哭了半宿。
第三個月十五，第一次大試開始，十日後結束，穆小八回來時脖子上掛了個小布袋，裏麵放了兩顆小白牙。
第一年，穆小八活，小三子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