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小妮子出嫁了,算是小城裏最風光的,八抬大紅轎,搭了三天的戲台,光是宴席就擺了三十張,把全小城的人都叫了去。
隻是,看起來溫順乖巧的胡家小妮子,嫁了人之後,頓時潑辣了起來,經常能夠聽到她丈夫求饒的聲音。可憐的林家小相公,經常捂著半邊臉走出來,還要笑著跟熟人打招呼,解釋說是自己牙腫了。
時不時地,胡家小妮子也會坐在窗台前發了發愣,不過倒也沉不進去,回過神來,劈頭蓋臉,頓時就把丈夫罵個狗血淋頭。
小城的生活,沒有什麼波瀾,時光就這樣平淡地流逝著。
立秋。
天氣轉涼,惱人的蚊蠅也消失了大半,新收獲的糧米也開始被買到家中。河裏的蝦蟹也都肥美了起來,各種秋色開始上染。
悄無聲息,毫無征兆,王石敲開了鄰家的門,將家中的東西都分了,告訴他們自己要走了,離開這座小城,會很長的時間,去他原來的地方。
去了周伯那裏,還了書。王石還留樂三貫銅錢,不多,應該隻夠周伯過年的時候多買一些雞鴨魚肉回家吃。
王石不想改變這裏的生活,就不會留下太多的東西。這些錢,也都是他雕木花跟寧一做女紅掙來的。
“要走了嗎?”周伯微笑著問道。經過了快兩年的時間,周伯明顯老上了許多。人一旦老起來,怎麼止都止不住。
“走很遠。”
“遠些好,記得有空回來看看。”
“一定。”
“要帶本書嗎?”
“不了,我帶刀。”
周伯看了眼王石腰間的黑刀,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一路走好,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王石微笑了點了點頭。
若是沒有周伯,王石或許就曝屍荒野了,周伯也給了他很多激勵。王石沒有感謝過周伯,也沒有如何,隻是如此簡單的告別。
有些事情,其實不必說,兩人都明白。
一路上再跟各位打過了招呼,回到了家中,王石跟寧一吃最後一頓晚飯。不是太豐盛,足夠兩個人吃,要不然剩下了,可就沒人吃了。
好多東西都分了出去,這間屋子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寧一依依不舍地看著這裏的每一寸地方,她都辛勤地打掃過,都有著她跟王石的氣息。
若是能夠留下來,當然是好的。如此平淡平凡的一生,安安穩穩,每頓飯都會吃的很滿足。
“可一定要鎖好了,莫讓家裏進了賊。”寧一皺著眉頭說道。
“小城裏,哪裏有賊?”
“現在沒有,萬一以後有了呢?”
“家裏空空如也。”
“那也要鎖好。”
王石隻能點了點頭,揚了揚手中的鎖,說道:“喏,我找了三把大鎖,指定牢靠,還有隔壁的吳媽會幫我們看著,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寧一沒有點頭,這樣的事情,她怎麼會放心。
王石放下了手中的鎖,上去抱住了寧一,在她的耳邊說道:“我們會回來的,我會去接你,我們還住在這裏。”
寧一很認真地答應著。
吹了燈,寧一跟王石度過在小城裏的最後一晚。
窗外有雨,很重的雨,來的格外急,嘩啦一下子就砸了下來,一直亂響,擾的人根本睡的心思。
寧一不想睡,摟著王石,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她想說到天亮,也希望外麵的雨不要停,天不要那麼快的亮起來。
很快,雨聲就將寧一的聲音給淹沒,她還是睡了過去,睡去卻不是那麼香甜。
王石輕輕地挪開寧一的手,穿好衣服,帶上妖刀,潛行到了雨中。臨走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小巷之中,盡是錯亂的雨聲,人們的鼾聲被完全地淹沒。就連鼾聲如雷的牛富貴,此時都沒了動靜。
畢竟是個小城,殘破的城牆還是有的。
不知何年何月建成的磚牆,坍圮了一小半,早就失去了它應有的價值,成為了孩子們嬉鬧玩耍的地方。二虎子等一群孩子,早就將這裏便成了他們的小戰場。
如墨的雲,壓在城牆上,那孱弱的牆體,顯然快要在這樣的重壓下折斷了腰。湍急的雨水流不下去,在這裏飛速地打轉,滲入城牆的裂縫之中,將其撐大。這一場秋天急來的暴雨,嚴重縮短了城牆的壽命。
沉悶的雷聲傳來。
王石站在還剩下一半的城樓屋簷下,微微抬頭,向著天際望去。細細聽,屋簷發出吱呀的聲音,好像承受不住暴雨的重量,隨時都能夠坍塌下來。
黑雲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