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當場揭露本心,饒是任何人,都會覺得格外難堪,又何況是一個小輩揭露了老輩?嘲諷別人,卻反而被別人超越,本身就是比吃了蒼蠅都難受。
妙木散人何時受過這樣的氣?
平生一共遭遇了兩次,一個是李逸仙,一個是他的弟子。妙木散人咬牙切齒,恨不得去刨開李逸仙的墳墓,鞭屍才能發泄心中的怒火。
然而跟一個小輩如此,豈不是喪失了高手風範,一個王石就值得自己大動肝火嗎?妙木散人在心中反複勸告自己,才沒有立刻暴起。他想要教訓王石的話,簡直就是跟教育小雞崽子一樣簡單。
王石可以狂妄,卻也不敢太過放肆,他十分清楚眼前這個古怪的小老頭可不是他能夠招惹的。要是出言不遜,小老頭抓住你暴揍一頓,十頓,就算是每天都暴揍十頓,你又能怎樣?
“前輩,其實我並沒有看透扡針之術。”王石十分誠懇地說道。
妙木散人哼哧了一聲,說道:“要是扡針之術就是這麼容易,我豈不是白活了?”
“所以,當年我的師父,應該也沒有學會。”
妙木散人又冷哼了一聲,拉不下麵子去問原因,卻還是心急火燎的。
“不得不說,扡針之術真的是世間最極致的術法,練成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如此反複,無盡循環下去,我也是差點迷失在裏麵,到時候隻怕忘記了時間的流逝,朝夕間就會變成一捧飛灰。”
“廢話真多。”妙木散人可不想聽這些無用的話,他隻想解決心中的那個疑問,那可是折磨了他百年的心結。
“所以我回頭了。”王石平靜地說道。
妙木散人愣住了,徹底愣住了。
一個困擾了他百年的問題:當年的李逸仙是怎麼從扡針之術中脫離出來的?最後李逸仙隻是詭秘地一笑,故意不給他答案,他卻始終都未曾想明白。越是如此,心中就越氣憤,越想知道答案。
難道就這麼簡單嗎?
阿芝姑娘並不知道,妙木散人對李逸仙產生敬佩,並不是因為他用了三天就學會了扡針之術,而是李逸仙的理論比妙木散人高的太多,兩個人的著眼點不同,高下立判。
月光開始緩緩偏移,落在妙木散人的眼前,將手中的金磚照成金沙,隨著輕微的風撒落下來,泛起了柔和的光芒。
妙木散人愣了太長的時間,才看到手中的金磚已經變成了金沙,卻沒有絲毫的心疼,緩緩地說了起來。
“這世上的極致,莫過於極小跟極大,都是通往世間極致的大道,不論哪一條,都可以窺探到世間的本質。若是能夠窺見天之大,如同海納百川,傳說中的天仙,又算是什麼?若是能夠窺見水滴之小,天下萬物,不過都是同源,即便隻有丁點靈力,殺死天仙豈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扡針之術,就是窺探世間之小。想我三十歲,初窺萬物之本,意氣風發,睥睨天下人,縱橫東仙域難尋敵手。後三十年,扡針之術有所小成,窺見所謂人仙境,我知道東仙域這方小池已經容納不下我,當我準備挑戰三大仙族,飄然離去的時候,遇到了李逸仙那個家夥。”
“嗬嗬,這世上怎麼會有李逸仙那樣的人?這樣天賦異稟的怪胎,怎麼可能會存活在這個世上?”
“三千大道,他一律不通,更不用說大千世界的本源如何,他怎麼可能知道?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家夥,竟然能夠破開扡針之術。初始我認為隻是意外,跟他大打出手,卻不想一敗塗地。”
“然而我以為隻是我一時大意,之前追尋大道,忽略戰鬥才會敗給李逸仙。於是我潛心十年,鑽研戰鬥,再去挑戰,卻敗的更慘。每次我都能夠找到新的理由,讓我繼續去挑戰他。”
“三十年後,我屢戰屢敗,我才知道我是無法戰勝李逸仙那個家夥。枯坐了十年,始悟我追求的極致,還未曾達到真正的極點。於是我來到空穀,潛心百年,鑽研大道極致。至於醫道,不過是附屬品而已。”
王石認真聽著,除卻感歎妙木散人的天賦與意誌外,終於意識到當年的師父是怎樣的強大,是怎樣的驚豔。若是自己跟師父同一時代,能夠爭得過師父嗎?平心而論,或許真的不能。
然而,王石的心中也不由得產生了一絲絲的疑問。
師父百年前就已經強大到了那樣的地步,百年之後,師父怎麼可能一點進步都沒有?若是如此,在天葬戰場的師父又怎麼會落敗?即便是七大王朝跟三大仙族聯手,加上那個神秘的組織,師父,又怎麼會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