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瞬間灑滿了城牆,血幕緩緩地流下。
表情還未凝固的頭顱從城牆上落下,滾到彙聚的眾人腳下,好似還要繼續慷慨陳詞。
任由你的修為再高,此時也無法複生。當然這些人之中也不乏修行了某種詭異的人,利用替身躲過了一劫,這種情況下也無法一一驗證,但大多數人都是必死無疑。
諸位長老,各部門的負責者,上上下下攏共二百人,在同一時間段,竟然齊聲高呼,一同自殺,譜寫出來的葬歌無比雄壯蒼涼,大有死士共赴國難的味道。
聚攏過來的四萬人,無一不動容。
人的本心,總是容易同情弱者,而這股同情一湧現出來,若是被人稍加利用,就會成為泛濫的力量。
本不是來看一場泛濫的慈悲,此時眾人卻成為了泛濫的慈悲。麵對耄耋老者、懵懂兒童、舍生取義者,誰人能夠不憐憫?
看,那兩百人是如此的精忠報族!為保唐家無恙,甘願赴死,赤誠之心,天地可鑒!即便這些人平日裏作惡多端,現在也算是贖罪了!即便仇恨再深,為了唐家,難道不能一筆勾銷嗎?
此時的城牆上,忽然出現了一位青年俊彥,他望向四下同族,望著唐天,大笑三聲,指著城樓下的頭顱說道:“唐天,唐家的人被你逼死這麼多,這下你滿意了?哈哈!我唐彥無能,自知無法追上你,此生大仇無法得報。今日唯有一死,與唐家同赴難!唐家的血,都是被你逼的!啊——!”
血濺三尺,一顆大好的頭顱再度滾落了下來。即便唐彥平日裏十惡不赦,此時表現出來的大義凜然,也足夠所有人心懷敬畏。
沒有哭喊,沒有嘶吼,眾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隻是這沉默的矛頭,已然不再是瞄準唐家內城裏的眾人,而是轉向了唐天。
無聲,便是一種詰難!
死了這麼多人,難道你還不罷手嗎?你還想唐家死多少人,才能滿足?歸根結底,你也是唐家的人,非要趕盡殺絕嗎?難道你就是一個冷酷的劊子手嗎?
不得不說,唐家的諸位長老,用自己的死力挽狂瀾,至於他們的原本的意願到底是什麼,已經不再重要,眾人看到的是他們為了唐家慷慨赴死,這已經足夠。
唐天的臉色逐漸鐵青下來,他經曆的生死很多,在權力的漩渦中鬥爭很久,卻未曾見過這樣的場麵。
麵對罪行累累的諸位長老,唐天可以毫不猶豫的出刀;然而麵對身後那四萬普通人,即便他們是如此的愚昧,又怎樣出刀?
唐天不敢轉身,不敢去看那一雙雙沉默的眼睛,他根本無法麵對那四萬人所造成的壓力。
局麵瞬間發生了逆轉,原本是一場同仇敵愾的清算,此時卻變成了唐天為了私仇逼死唐家諸位長老的殺戮。
權力的鬥爭之中,唐天還遠非是一個高手。就算是王石等人,也不擅長此道。他們無法操控人心,無法掌控龐大的力量,擅長的還是孤身一人,是俠客英雄,斷然做不了君王。
平日裏高談闊論的人,其實是最不明事理的人,一旦遇到這樣的時候,他們反而會成為愚昧的頭領。大多數人,自始至終都是被人利用,被人像傻子一樣利用,而這大多數反而洋洋自得,認為自己的力量得到了充分的發揮。
真正的權謀者,就是那一批懂得利用愚昧大多數的人。
王石的目光漸冷,他知道此時要是出現一丁點的紕漏,那麼唐天跟自己等人,必然成為天下所共同討伐的惡人。雖說眾人對惡語不懼,卻也不願意就這樣背上一麵黑鍋。
然而王石還真的思索不出巧妙的辦法,這樣的權謀之局,該如何化解?
向眾人解釋這一切,戳穿諸位長老的陰謀,隻會越描越黑,眾人之中絕對不會有任何人相信這樣的說辭,他們隻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再拖下去,還有人登上城牆自殺的話,那麼唐天的罪名也就坐實了。一直沉默的眾人,也會暴怒起來。
這一招棋,唐家下的著實狠辣無比。
城牆上,再度出現了三名青年,舉刀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俯瞰著眾人,狂笑了起來,笑聲之中盡是蔑視,仿佛在宣告他們的勝利。
唐家便是要用人,生生地讓唐天背上“逼殺”的罪名。要不然,唐家真的可能在唐天跟王石的複仇下分崩離析。
然而現在隻需要死幾個人,最重要的支柱——唐家老祖也安然無恙,唐家依舊可以沿襲舊製,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