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帝此時才安心了一些,不禁對著先前的陰暗略有悔恨,他那樣揣度一個老英雄,實在是有些不符合道義。
老龍皇並沒有說太多,將銘刻好萬龍印的鴻蒙原石交到了熊帝的手上,說道:“將這個交給王石,下麵就不需要我了。還有,你告訴他,他那個朋友,我無法預判未來如何,隻能看它自己的造化。”
“老龍皇……”熊帝想要表達心中的歉意,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
老龍皇擺了擺手,向著祖地的深處走去。對於這些瑣碎的事情,他並不在意。
熊帝看著老龍皇的背影逐漸縮小,就好像是一個英雄在逐漸佝僂。那並不是遠去,隻是老去,無可挽回。
熊帝以最險惡的心思去揣測老龍皇沒有錯,而他也猜測的並不差多少,要不是因為某些原因,現在王石或許已經成了老龍皇手中的一隻肥羊。但是熊帝現在心中還有著一絲的悔恨,本應該對老龍皇道歉。
老龍皇是熊帝從心底裏佩服且敬重的強者,在此之前,唯有李逸仙是熊帝佩服的強者。
活了萬載,以前所有的朋友跟親人,都已經死了,就連認識的子孫也都死了,老龍皇自己並不知道現在的龍族到底還有著自己多少後代。現在的世界,認識他的很多,他卻不認識多少。
太久的歲月,已經將他的情感磨的一幹二淨,他現在完全成了一個機器,傾盡所有力量為了荒古謀劃未來。他隻需要理性地思考問題,就像是天平般衡量著一切,不摻雜任何其他的東西。
生為荒古,至死方休。
老龍皇本該是一個英雄,一個絕世英雄,他甚至都可以到達跟青龍比肩的層次,遠不應該困在荒古。
可是荒古的天地就這麼大,小池子中不會誕生出大魚。若是他執意要突破人仙境,到時候整個荒古將不剩下任何的生靈。
明明擁有著世上最頂尖的天賦,可以到達更高的境界,卻隻能在山腳下仰望通向巔峰的坦途,那樣的心情世上未必有多少人可以理解。
這完全就是一種毀滅性的絕望,更高的境界近在咫尺,卻不能去觸碰,絕對可以逼瘋任何強者,可是老龍皇生生忍了下來,他非但沒有自暴自棄,也沒有發狂殺戮,而是繼續冷靜思索著荒古的未來。
一生無有作為,能夠做到的,也隻有守護荒古萬載。
英雄無畏,無畏的是敵人,誰又能夠無畏生活如死水,誰又能夠無畏萬載的歲月,誰又能夠無畏永恒的孤獨?
老龍皇這樣的英雄,值得敬佩!
熊帝默默地衝著老龍皇拜了一拜,此次之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敬重老龍皇。對於老龍皇離去的深意,熊帝還是能夠明白。此時老龍皇的離去,算是默認熊帝可以去做任何事情,他不會讓熊帝為難。
握著鴻蒙原石,熊帝沉默了很長的時間。他想了很多的事情,更想了很多的人。
李逸仙,老龍皇,還有著許許多多經曆過的英雄,最終都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別人或許是所謂的理想而殉葬,英雄的歸途果真就該如此嗎?
這個灰暗的世界,唯一的光明,就是這些英雄用脊梁用死亡撐起來的!
不論是什麼樣的時代,總會有英雄,這是一個民族得以延續的唯一光明!唯有稱頌英雄的民族,才可以長存。
沒有歎息,也沒有惋惜,熊帝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還泡在龍血池中的王石,輕聲說道:“王石,我比你更討厭荒古,我比你更怨恨這個充滿了殺戮的地方,我比你更仇視這裏的每一個生靈,可是,可是……”
熊帝停了很長的時間,說道:“我們欠老龍皇一個恩情,永遠不能忘卻。”
空曠的龍血池,聲音很快消失,恐怕身處入定狀態的王石都沒有聽到一個字,熊帝隻能是說給自己聽。不過說出來也就好了很多,總歸不會那麼壓抑。
看這樣的架勢,不知道王石會在這裏吸收多久。熊帝也就盤膝坐下,開始思索他應該做的事情,有些事不能不做,要不然心中意難平,然而因為老龍皇,還是需要克製許多,其中的度量隻能他自己來把握。
殺還是不殺?
熊帝一直都在思考著。
龍血池安靜了下來,唯有輕微的水流聲。
晶瑩的鮮血,源源不斷地向著王石彙聚,從他的脊柱緩慢地滲透進去,好似是滲進了一個深淵,永遠填不滿。
王石則安靜如老僧,體內的生機愈發旺盛,散發出來的力量也愈發驚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