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還是別看了,時間不早了。”侍女算著時間,在心中默默地歎了一口氣。小姐這般樣子,她的心裏也不好受。侍奉小姐這麼多年,小姐已然成了她世上最親近的人。
寧一輕輕點了下頭,說道:“我們走吧。”
侍女將手中的狐裘給小姐披上,跟在寧一的身後,向著城下走去。
“這不是寧家的大小姐嗎?”遠處忽然傳來了戲謔的聲音。
侍女眉目一挑,冷眼望去,俏臉當即變得比風雪還要寒上幾分,她嘲笑道:“還道是誰呢?原來是二公子,今兒怎麼不去西門掃雪了?大爺爺不是罰你掃三年的雪嗎?”
“哼,我跟你家大小姐說話,輪得到你插嘴嗎?”來人麵色如玉,穿一身白衣,袖口跟領子皆繡素彩龍紋,腰間係玉帶,足蹬烏色金線靴,玉樹臨風,讓人看了心中生不起討厭。
中域九家的人,極少有看著不順眼的,但是讓人不順眼的卻有很多。
寧一隻是略微停頓,沒有轉頭,說道:“二公子,這裏始終是寧家。這個寧家,是我的寧家,不是你分支的寧家。”
說完,寧一便向著城下走去,侍女不經意地冷瞥了二公子一眼,追上了自家的小姐。
二公子寧遠冷笑道:“你的寧家?你已不再是寧家的人,又算是什麼寧家?但凡是在修行上沒有天賦的人,算是什麼寧家人?不過是用來聯姻的工具罷了,你也不例外!就算你父親是家主,又能違反族規不成?我看到時候是誰的寧家!”
風將寧遠的話全部送到了耳中,寧一卻並不在意,平穩地走好每一步。
踏入自己的房間,立刻有著一群侍女迎了上來,一人負責將寧一的狐裘摘下放好,一人負責給寧一換下長靴,兩人給她解開長衣,換上了舒適寬鬆的鵝黃色裙衣,一人端上了剛剛沏好的熱茶,其中加了少許的桂花蜂蜜……
幾步穿過前屋,寧一已經換了嶄新的衣服,有些疲倦的坐到了窗前。
“小姐,家主喚您前去。”一個侍女小聲說道。
寧一閉著眼睛,輕聲喚道:“玉兒。”
屬於寧一的貼身侍女立刻走上前來,握住了小姐那冰涼的手。
“父親叫我,扶我去吧。”剛剛坐下的寧一,不由得再度站了起來。
“是,小姐。”玉兒握著小姐的手,想要將其捂暖一些。
寧家的大院占據了過半的風雪城,從寧一這裏到他父親那裏,至少要穿過十八道門,那可不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
過了小半個時辰,寧一才推開了那扇鏤空八景雪檀木門。
玄藍色的拖地長袍,用內線勾出一副江山圖,金絲在其上繡著五千真言,一根木簪束起長發,雄姿英發的中年人轉過了身,將手中的古卷放下,看了寧一一眼,緩緩地說道:“明日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選任何一個。”
寧一安靜地站著,目光不聚也不散,好似是畫中人,並沒有答話。
中年人身為寧家之主,久居高位,無形之中就有了一種威嚴,哪怕隻是稍微皺眉,都讓人覺得即將流血千裏。
寧小山便是寧家之主的名字,他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目光中藏著鋒芒,那張絲毫不見衰老顏色的麵容沒有顯露出任何的情緒,淡淡地說道:“去祠堂看看你的母親吧。”
去祠堂拜見母親,無疑就是在說寧一今後沒有多少機會去了,這有可能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寧一仔細地將這些話記下,很輕地“嗯”了一聲。
午後的陽光很暖,尤其是透過了雪色之後,斜著投射進來,穿過窗戶,成為了一縷一縷,隔在了寧一跟寧小山之間。
寧小山沉默了一會,目光中的鋒芒消失,變得柔和,他說道:“寧家的規矩不能改,你也是寧家的人。”
對於自己女兒的心思以及在東域發生的荒唐事,寧小山很明白,也不想再追究,隻當是小孩子的胡鬧罷了。
奪了小孩的心愛的玩具,他自然會苦惱,等過幾天,他有了新的玩具,自然就好了。
隻不過寧小山似乎忘記了,他的女兒已經不再是個小孩子了。
寧一忽而笑了下,抬頭看向了自己的父親。
寧小山看著女兒少見的笑容,目光沒有變,說道:“你已經長成了。”
長大,並不意味著有了自由選擇的權力,而是意味著你必須一個人去承擔該有的責任。
寧一保持著笑容,輕聲問道:“父親,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常常數院子裏有多少片雪,直到母親病逝的時候,她都在數院子裏的雪。我以前不明白,院子裏的雪肯定數不過來,母親為什麼還要去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