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酒桌上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注意力被吸引過來,老祖宗還有一個在世的兄弟,這可真是聞所未聞的事情,其實細想一下,關於他們老祖宗的曆史,他們知道得還真得不多。
趙良似乎陷入深深回憶之中,像在喃喃自語,又像在跟老朋友敘舊:“還記得你當年上學堂的時候跟我說過的話麼,男子漢大丈夫,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你說等你學成歸來,你就教我讀書,我教你打槍。”
“當然記得,那時你小小年紀就已經在遊擊隊裏身經百戰了,而我,還隻是個酸秀才。”陸鼎附和著說道,接著站了起來,慢慢走到趙良麵前,他的步伐看起來要比趙良穩健得許多,沒有一絲猶豫和遲疑。
兩個一世風霜的百歲老人就這樣安靜的麵對麵站著,仿佛許久未見已不大相識的老朋友,他們兩人這麼些年來,親曆過戰爭到和平,動亂到昌盛,他們經曆了大半個世紀的興廢與存亡,見識了一代代的新老更替,本該是曆盡滄桑見慣輪回的年紀,此時心中卻各自波濤洶湧起伏。
仇怨像深埋在地裏的種子一樣,無論雨打風吹巋然不動,慢慢的在地底滋生、蔓延、發芽、壯大,到了今天,總算是時候采摘了。
陸鼎微微歎了一聲:“這些年來,我無數次的在想,我們一定會在見麵,隻是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是在什麼樣的情境下,今天總算是夢圓了,你還記得,上一次,我們分手到現在,有多少年了?”
夙願臨近,趙良雖激動,臉上表情去不喜不悲,看上去平靜淡然道:“整整五十年。”
“是啊,都已經這麼長時間了,看看吧,我的孫子今年,都剛剛抱了孫子了。”陸鼎說得是陸建業的長子陸中治和他媳婦張秋,今年剛剛喜得貴子。
“是啊,哼哼哼哼,你連玄孫都有了,這可叫人上哪說理去?還真是修橋補路無人祭,殺人放火子孫多。”趙良懷著切齒仇恨,說話自然不會跟陸鼎客氣,但是在座的親朋後代可聽不下去了,他們又不知道這兩個老人家是哪跟哪的過節,就算有過節,一把歲數的人了,還需要記掛著?
陸鼎的孫女陸心首先就忍不住了,從林啟見她第一麵起,也能看出來這女子就是保存在真空袋裏的嫩花,不能受一丁點氣,這時有人暗諷自己祖父,怎麼能坐得坐?好在她也是從小受高等教育,有點學曆涵養的人,站起來佯做微笑的模樣道:“這位老先生,您話裏可帶著刺啊,我是晚輩,下麵說話有不對的地方您多擔待著,我雖然不知道您是爺爺的老戰友還是老同僚,或者早年有些不愉快,但我爺爺早就是閑雲野鶴,不問世事很多年了,有道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看您也是個高壽的人,怎麼也豁達一下,把過去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放下來吧。”
陸心說完,隔壁桌的林啟都不自禁不抹額頭,心道:“不知道事情原委就不要亂插嘴,這能是雞毛蒜皮的事麼,唉,還真是會添亂,你爺爺本來就命懸一線了,這下倒好,不是更火上澆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