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淩河城斷炊月餘,全城軍民餓得沒有了活下去的力氣,老鼠都吃完了,戰馬也吃完了,到處都是奄奄一息垂死掙紮的人們,無論軍民,一律臉無人色,眼窩深陷,隔著薄薄的人皮似乎能看見裏麵的骨頭,看起來相當猙獰。
髒亂的街頭,隨處可見餓死的民夫和百姓,死狀極慘。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怖的,更可怖的一幕是,當那些倒斃或者尚在垂死的民眾倒在地上無法動彈之後,附近的那些尚有力氣的同伴就會走上前,用刀將他們的屍體宰割,然後切下肉塊放在火上烤了來吃。
有時候找不到烤肉的柴火,那些瘋狂的饑民就將死去的同伴的骨頭來當柴火,烤熟他們的肉,再吃下去......
城中隨處可見烤人肉吃的饑民,那一陣陣帶著濃烈焦味的肉香在大街上飄蕩,到處都是燃燒的火光,和帶著令人作嘔的氣味的煙霧......
大淩河城,就像是一座人間煉獄,讓人觸目驚心,不忍目睹......
這一切,何可綱都看在眼裏,急在心上,同時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身為大明邊將,卻無法保護大明的國民百姓,連一點吃的都不能給他們,以致於發生了這樣慘絕人寰的悲劇——有些餓瘋了的民眾甚至連自己剛剛餓死了的親人都吃!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人乎?在這裏,人性已經滅絕,有的,隻是生,和死......
不但百姓吃人,將士們也有吃人的。這一切何可綱阻止不了,因為人們都餓瘋了,誰還會把他這個平日裏可親可敬的中軍大人放在眼裏?
祖大壽四子祖澤清開口說道:“父親,如今韃子圍城月餘,城中斷炊已久,再這樣下去,隻怕也不是辦法啊!父親大人和各位叔伯可有什麼計策?”
何可綱咳了幾下,虛弱的說道:“祖帥,各位弟兄,韃子雖然人多,但我們也尚有萬餘將士,若是拚死一戰,未嚐便不能突圍而出......”
何可綱憂心操勞,積勞成疾,加上又沒有食物補充體力,前幾天整個人都病倒了,說不了幾句話便要停下喘息。
祖大壽看著何可綱病怏怏的臉色,不由有些擔心的問道:“可綱,你身體沒事吧?”
祖大壽不是沒有想過拚死突圍,然而一則之前幾次的突圍都沒有成功,現在士兵體力不足,鬥誌喪失,突圍的希望更加渺茫。二來,這手底下的萬來號人可是他祖家在遼東的根基兵力所在,也是他能夠和朝廷討價還價的底蘊,這要是都拚光了,到時他祖大壽還怎麼在遼東立足?
何可綱搖搖頭,強撐著一口氣說道:“多謝祖帥關心,可綱沒事的,隻要能夠活得有尊嚴,可綱願意隨時為國捐軀。”
張存仁歎了一口氣,說道:“祖帥,何將軍,各位同袍,我們如今斷糧多日,士兵們體力不濟,為今之計隻能等待朝廷援軍到來了。”
祖大壽義子祖可法偷眼看了一下祖大壽,又看看祖澤潤,這時試探著說道:“父親,各位將軍,可法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祖大壽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可法,你有話就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父親大人。”祖可法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父親,各位將軍,其實,我們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打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