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帶問候地,莫裏斯直接拉上查爾斯跟無名烈回到自己校內的住所。他安排兩位客人到大廳就坐,親自為他們各倒上一杯綠茶,然後坐了下來。
“教授是怎麼認出我的?”查爾斯問。
“我早年曾有幸見過已故的王後,你扮起女人來惟妙惟肖,跟你母親年輕時神似。還有,在你還是幼兒的時候我抱過你,拍了張合照。”莫裏斯指向懸掛在牆壁上的一張照片。
相框內,已故的王妃居左,懷抱王子的教授在右,兩人貼身靠近。那時的莫裏斯已是老氣橫秋,跟當下的樣子比起來沒多大變化。“記得你右耳的耳垂中間有顆小小的黑痣,剛才走近你時我看到了那顆黑痣,就確認無疑了。”他說。
“你腦袋裏是不是裝了台超級計算機?這種記憶力根本就非人類嘛!”無名烈跟調皮搗蛋的馬猴似的,跳上去,翻找莫裏斯蓬亂的頭發,行為放肆無禮。
查爾斯不想他的醜態加深惡化,連忙將他拉了回來,又狼狽地跟莫裏斯連聲致歉。
“沒關係,人不輕狂枉少年。我偏就喜歡這種率性而為的小夥(猴)子。”莫裏斯淡定地喝了口綠茶,問:“你們來找我,不會單純為了喝茶、找‘計算機’吧?”
“的確不是。”查爾斯拿出藏在衣服內的檔案簿,交給莫裏斯,“這是司徒冠先生叫我轉交給您的,教授。他還說要以性命相求,請您務必幫忙……”
王子闡明了救國理想和計劃後,內心忐忑,生怕對方拒絕。他聚精會神地注視莫裏斯,期待答複。老教授搖頭了,接著又笑了:“酒鬼想必酒喝多了,越老越糊塗了。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此等救國大事我自個都求之不得,哪裏用得著他‘性命相求’?
“要我說,東方裔的人種就是頑固不化。以前認識那會就聽他磨嘰那些三綱五常、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說話總是夾雜武俠氣,可恨我竟也被‘傳染’了一些,至今腦子還在進水中。”
扯上家國大事,老教授表現出大義凜然的風範。就是略微拖泥帶水,估計是職業病,他平日裏也超囉嗦的。然而,大醇小疵不算真毛病,查爾斯與無名烈均對莫裏斯敬佩不已!
他們原以為,或多或少會經曆些曲折障礙,不想事情居然這麼好辦,大出二人預料:忽然間,理想中煥然一新的索卡爾,仿佛清晰可辨、觸手可及。
按計劃,一屋三人暢談救國大計,言論何其激動人心!一艘救國帆船貌似順風順水地航行於理想之海,光明的彼岸好像近在咫尺?顯然,現實不是這樣的。兩少年的心情很快就跌入穀底了……
教授說,無名已出訪鄰國尼特樂,商談爭端問題。雙方討論的核心議題在於,“兩國中間那塊具有重要經濟價值的、用來販售極樂粉的地盤”。以他的外交手段和人脈資源,預計半個月內即見成效。
此外,據莫裏斯所知,中央軍日前奉首相命,向地方軍閥傳達圍剿革命軍的訊息:無名承若,打下來的地盤全歸軍閥私有。更深一層意思便是:大可放手去打,誰打下來就是誰的。話裏釋放出積極的、危險的、誘發內鬥的信號!
莫裏斯戲稱:“天下大事是碗裏有肉的說了算的”。現在革命軍“這碗肉”端出去了,獵狗要槍,獵鷹要啄,形勢堪憂!革命軍要自保,就看社會大眾的革命意誌是否經得住考驗了?換言之,老百姓越了解反黑和鋤奸的重要性,革命軍的勝算就越大……
屋內,三人圍繞“天下大計”議題談論著。他們拚命爭取的、竭力挽回的“舵盤”,關乎國家盛衰、民族存亡,關乎曆史、文化、科技、民生,關乎親情、愛情、友情,關乎柴米油鹽醬醋茶——關乎一切。它使人忘卻了時間地流轉……
無意中,阿烈轉頭看窗戶,屋外已是冷月當空,灑下略顯冰冷的銀光點綴。
已經淩晨三點了,文化城裏的棟棟大樓燈火幾近熄滅,作息正常的市民都進入了溫柔的夢鄉。在這個寂靜的夜晚,靠近翰畢裏大學的一間單身公寓忽然亮燈。
屋子裏靜悄悄的、陰沉沉的,隻能聽見時鍾的滴答聲。時針轉動地響聲迅速被浴室內嘩啦啦地流水聲掩蓋,聲音源自淋浴隔間上方的蓮蓬頭。洗澡的是個少年,他全身除頭部與手掌外,滿滿都是刺青。
當初紋身時,他特地要求師傅使用他自行研製的一種類似鴿血的特殊顏料,裏頭包含多種化學物質、摻入鴿子血、混合白酒、朱砂。這種刺青平時無色,而飲酒、受熱、出汗或者激動之後便會顯現出紅色,所以又稱為酒後紋身或者隱形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