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九點五十分,首相辦公室,消逝看完錄像,電視自動跳轉到新聞頻道。大約兩分鍾後,電視上會播出夜梟事先錄好的關於小酒遭難的新聞。不過,梟未料到,心情沉重的消逝根本無心收看新聞,甚至耳聞都嫌煩!
他起身去拿遙控器,關掉電視,然後回原位坐下,陷入沉思……
坦克在演唱會上地殘暴屠殺,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腦中重複演繹。
這個能夠施展爆破技能的男人,充分的詮釋了“草菅人命”的含義:明明屠戮了上萬名觀眾,卻像小菜一碟,不過癮。小型導彈的威力,他隻需隨手一擊即可轟出。攤上這般凶殘勝似野獸、實力達到巔峰的敵人,凡是尚有理智的人都會做出相同的抉擇——逃!
消逝卻決意同仇恨殉葬。
他有自知之明:以他目前的實力,縱使三對一也非坦克的對手。可那次遭受父親責罵後的“逃避”,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號、災難性的心病——“瑪多島事件”永世難忘。體驗過超出常人承受力百倍的悔恨,消逝唯有一死,無路可退。
“死”,有時並不可怕,對消逝而言,或許可以理解為另一種“解脫”。
家破人亡,情人慘死,所有至親至愛之人均離他而去,若再少了仇恨,他還剩下什麼?是否已給命運逼到死角?多少年了,他沒想過逃離不幸的鐵軌,要說有什麼“不可饒恕”的“罪行”,便是掰開了一顆思念九年的“相思果”。
僅僅如此,僅僅是和玉繩廝守的那短暫不可挽留的溫存,僅此一次,就換來了琉璃湖的天人永隔。
他猶如蒙受詛咒的命途,究竟該到何時方可終結?能不能快一點?他甚至想盡早了結生涯,且不隻一回。
他的人生如同汪洋裏的一條船,無家可歸,曆經漂泊,幾度沉浮。在本該翻覆沉沒的狂風暴雨中,他幸存了下來,可是這“幸”延續出的因果離“福分”還相差太遠。“苦盡甘來”在他身上似乎並不適用,伴隨他左右的必為痛苦,一次又一次痛徹心扉地煎熬。
消逝肩上扛的太多、太多……就像一頭背負海綿的駱駝,幼年時有母親悉心照料過得十分輕鬆,隨歲數增長,父親的苛責給海綿注入了水分,變得沉重,往後的每一次沉痛的打擊皆如此。
當他這頭馱著滿載的不幸包袱的駱駝走到了水深處,海綿已如岩石鋼鐵不堪負荷了,而重量卻還在持續增加,並且由不得他放下,容不得他歇息。如同一場看不到盡頭的夢魘,永不見天日的輪回。
當前方出現懸崖,回頭已無退路,路該怎麼走?人該怎麼做?
消逝心底有數:這個叫夜梟的病弱少年是想利用他。從“暗殺可卡親王”,到“飛機上安插間諜,大膽地聯係上他”,再到“安坐首相大位”——舉國人民似乎全成了這名少年的棋子。上至邦國大事,下至陰謀暗算,均在他的布局中,波譎雲詭。
接踵而來的事件莫不應證了一脈此前在倉庫的預料:必有驚天圖謀!怎奈消逝別無選擇,隻要扯上太陽會,他就會變得純粹,純粹得近乎愚蠢。
萬千思緒苦,無處話心酸——消逝背靠沙發,右手屈臂遮住燈光,又厭倦地放在眼睛上——黑。對,這才是屬於他的顏色。
每當眼前看不到色彩的時候,回憶便如雨水,總會點滴浸濕他的心靈,往事恰似秋風,無孔不入地鑽透他那人前堅強似鐵、抗拒若冰的防備。雨來,風來,玉繩那無暇的臉龐就會化作流星閃過。她依然如故,老愛說同一段話:
你喜歡我的項鏈是嗎?它叫“藍月”,是爸爸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傳聞,它原是極北酷寒之地一種罕見白狼的眼睛,當中飽含“忍耐”,有學者拿它做為“忍耐”的代名詞。那種狼無論天氣多麼寒冷、環境多麼惡劣、生活多麼痛苦,它都能忍受。
並且,它們一生隻有一個配偶,非常堅貞,死後還會協同化作一顆結晶,就是這種寶石。不怎麼幸運,我的藍月好像是匹獨狼留下的,爸爸說隻有獨狼才會變成月牙形結晶,因為它們還沒“圓滿”就死去了。
消逝想通了:既是“獨狼”,又談何“圓滿”?當愛已痛到不知痛,恨已紮根難掙脫,那人也就注定了,必將無伴終老,孤苦一生。
隻有和我在一起你才開心嗎?
又是這一句話,玉繩說過的話再次回繞於消逝耳邊,片刻又如空穀回音般飄渺無蹤。
不知為何,每當他倍感孤獨,總會想起此話,仿佛是要告訴消逝,在這座偌大的陌生城市裏有人在呼喚他,這些人在那個名為霍克鍾樓的地方等待著他,他還有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