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雖是輕鬆自如,心中卻是暗自思忖:“我說桌上怎會有這些菜,原來是故意想要試探於我。”
吃飯的時候最能看出一個人的家教與修養,也能看出此人平日的生活環境,鳳歌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大家風範,暴發戶家的女兒,山野村婦,絕不會有她這樣的餐桌禮儀。
“那刀魚,年年都送來,刺又多,個兒又小,我小時候被卡過一回之後,便再也沒有吃過,沒想到姑娘完全不受魚刺困擾,真是佩服佩服。”鳳子宸笑道。
“大哥性子太急,這等風雅之物,就是要慢慢品,才得其味的。”鳳安年微笑著看著大哥。
飯畢,鳳安年便要告辭,鳳子宸也不好再留,親自送到院子門口,方才回去。
在修竹院中,鳳安年迫不及待的拿出自己的小說出來:“這本,我自己覺得不滿意,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麼改才好,還請姑娘指點指點。”
鳳歌一目十行的看完,說了幾處明顯的不足,鳳安年大喜:“姑娘讀書速度如此之快,又能一語中的指出文章不足,若是可以出仕做官,那可真是社稷之福。”
“儲君的才幹僅夠做官?那真是江山之禍啊。”鳳歌心中暗暗吐槽,嘴上卻還得謙虛:“哪裏哪裏,二公子既然曾說小女子是璿璣才女,雖是應急之言,小女子也不能讓人說二公子識人不明,被騙子給騙了去。”
“哈哈哈,姑娘說笑了。”鳳安年笑道。
雖然很想打聽他們兩兄弟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但是,現在探問,過於著急,還是徐徐圖之為好,免得打草驚蛇。
又閑話了一回,鳳歌便起身告辭了,穿過遊廊的時候,遠遠的看著幾個人正簇擁著一人走出來,雖然看不清臉,但是,那身暗藍鑲金的團蟒服色,這府裏除了律王,再沒有第二個人敢穿。
可千萬別讓他給撞見,鳳歌將身形隱在園中的太湖石之後,想等律王走過了,自己再過去。
律王卻是向著這邊的方向過來了,好在這座太湖石的孔洞不是那麼的多,還可以藏得住人。鳳歌在石洞裏,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被發現了,無論是被認出身份,還是被當成小賊,或是私會王府公子的外女,都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北玄營那裏的糧草夠幾日?”律王威嚴的聲音傳進鳳歌的耳朵,“上回送去的還剩多少?”
身旁的幕僚說了一個數。
“不夠,很快就有五千人要填補過去,戶部至今還沒有完成批複,隻怕等戶部請旨,再轉去兵部核發,這五千人已經餓死了,想辦法再去調一些。”
有幕僚回道:“可是王爺,上回的麵粉已經傾盡豐縣方圓二十裏之內的民力了,若是再征糧,隻怕會對百姓的民生有極大影響。”
“那就不征百姓,征富商!征官員!如果不能保障士兵的溫飽,士兵又怎麼能保障國家的安全,北燕人打過來,就是家破人亡,這個時候,要是還有誰不肯出糧,或是膽敢囤積居奇,一律抓起來,罰沒家產。”
律王的命令不容反駁,他大步向前,根本不給幕僚任何提出反對意見的機會,鳳歌透過太湖石的縫隙,看見跟在他身後的幕僚們一臉犯難之色。
若是在戰時,鳳歌也會讚同這麼做,但是,現在便已經將人壓得這麼狠,隻怕反而會造成人心思變。
律王一路這麼訓著幕僚,一路向院落後麵走去,沒有人發現藏在太湖石假山裏的鳳歌,待那些人的身影去遠了,也聽不見他們說話了,鳳歌這才從假山裏出來,長長出了一口氣。
從律王說話和行事做風來看,無論如何他也不應該養出鳳子宸和鳳安年那樣的孩子,莫非,那兩個小子果然是在裝傻麼?
鳳歌沉思著,他們到底是裝給誰看,是奉命裝給自己看,還是他們裝給彼此看?
罷了,這麼複雜的事情,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清楚,不如早些回去,想辦法打聽打聽桂德興其人比較好。
邊關將領,位置再高,對於久居深宮裏的鳳歌來說,也不過是無名小卒一名,說起大恒國的武將,鳳歌也隻記得一個麒麟將軍劉觥弈,那是一個死後還伴著無數惡名的人。
回到縣衙,林翔宇正坐在書房裏不知在寫著什麼。感覺有人過來,林翔宇抬起頭,發現是鳳歌,忙起身相迎:“大殿下。”
“不必拘禮,蕭燕然那裏怎麼樣了?”鳳歌急切的問道。
林翔宇回道:“蕭將軍說,他早已有所準備,還請大殿下不必擔心,以及……他也希望大殿下能如杜公子所言,早日離開豐縣,回到京師,皇宮裏,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要是就這麼回去了,以後還怎麼見人。”鳳歌微笑著回應道,她那還帶有幾分稚氣的臉上,隱隱顯露出天家皇女的驕傲與威嚴,令林翔宇心中一顫:“不愧是未來的天下之主。”
隻不過,縱使她當真是天命真女,現在也形容尚小,留在邊城,並沒有太大的用處。
“局勢如此紛亂,大殿下應當保重千金之軀,將來才能做更多有用的事。”林翔宇苦口婆心的勸道,隻是,鳳歌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不行,我一定要留下,遊曆期間,非遇到生死之事,不得回宮,這是先皇留下的規定。”
“我的大殿下啊,眼見著就要打仗了,還不是生死之事呐?”林翔宇實在是不知道到底還要怎樣,才算生死之事,難道要刀已經架在脖子上才算嗎?那也已經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