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夜未眠,得來幾分閑,落雨綿如線,勾勒一季念。
垂柳翩翩的揚州,自然引得不少遷客騷人常駐,就連這小小的禮貌客棧門邊上也題有一首打油小詩。據店小二道來,當代大有名望的打油詩人籬汐曾在此下榻,一回酒醉之後題下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詩,每當到了相應的季節,店家便會掛出詩句,以此來招引顧客。
洛寅雪可並不在意這些,當他找到這間坐落於小巷裏的客棧時,已是天色微明,饑腸轆轆、口幹舌燥的他哪裏還有什麼心思去斟詞酌句地欣賞什麼詩詞?在確認了師父的名字以後便匆匆忙忙地上了樓,敲了敲房門。
房門沒關,洛寅雪輕輕一敲便開了。
蘇梓眉似乎也是一宿沒睡,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靠在窗沿上,手中還提著一壺酒,屋子裏也彌漫了濃濃的酒氣。蘇梓眉聽到房門響動的聲音,這才轉過頭來,隱約中,洛寅雪看到了她眼神裏一閃即逝的惘然。
洛寅雪從未見師父隨身的酒壺空過。
他也從未見過如此神情恍惚的師父。
若對於那位詩人來講,這一季的“春”是帶著“念”的意味,那麼在的師父心裏,是否也有著一份難以割舍的“念”呢?
洛寅雪看著發呆的師父,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其實一點也不了解自己的這位師父。
“師父?”
洛寅雪輕聲喚了一句,蘇梓眉這才微微一笑,翻身從窗沿上跳了下來,坐在了桌子旁:“我的好徒兒,那些髒東西收拾掉了吧?”
洛寅雪答道:“是,三十四個蛆人,一個不留。”話裏言間難掩一絲自豪——這可是他真正意義上第一次和這種妖邪之物正麵較量,並且取得了完勝。可隨即洛寅雪又沉下了情緒,問出了他的疑問:“師父,您剛剛追出去可有什麼收獲嗎?徒兒覺得,這次的蛆人會不會是有人在暗中作祟?”
蘇梓眉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將目光挪到了房間的床邊。洛寅雪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隻見床上躺著一名麵容姣好的女子,隻是她麵無血色,毫無生機,似乎正處於深度的昏迷之中。
“師父,這是……”
蘇梓眉押了一大口酒,抿笑著說:“這是我在山裏邊撿來的,給你當小媳婦好不好?”
洛寅雪早習慣了師父的玩笑話,也不往心裏去,隻是終身大事被拿來開玩笑,讓這個木訥的家夥有些拘謹。
蘇梓眉哈哈笑了起來:“怎麼,不願意?難不成你還在想著黃昏時的那個姑娘?”
“師父!”
洛寅雪頓時紅了臉——說實話,剛剛他一路找到這禮貌客棧,還真是想著荷葉,想著她溫婉的模樣和為了石頭癡守的堅強,還有麵對白家夫人針對時的不卑不亢,洛寅雪不由得生出了一絲敬佩。
誒,等等……
“師父,您……您偷窺我?”
話音剛落,洛寅雪的腦袋就挨了一記暴栗。
“什麼叫偷窺!為師有這麼八卦嗎!為師這是擔心徒弟你的安全!”蘇梓眉一字一句,說得是理直氣壯。
那師父您老人家倒是給徒弟我找點吃的呀!您的乖徒兒當時都快被餓死了呀!
洛寅雪雖然很委屈,但他還沒有笨到把這句話脫口而出,畢竟他可不想被師父再敲一次腦袋瓜子……
“這姑娘確實是我在山上撿回來的,不過當時她正被天奇宮的人追殺呢。”蘇梓眉又喝了一口酒,嘴角掛著一絲戲謔,“我已經約了天奇宮宮主今日午時在山上相見,我倒要看看這個老東西有什麼話說。”
洛寅雪問:“那……公孫先生的那封信呢?不是要交給天奇宮宮主嗎?”
“信?”
蘇梓眉冷笑了一聲,直接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丟在了洛寅雪的麵前。洛寅雪忍不住拿起被揉成褶皺丸子的信紙,打開一看,上麵隻寫了一句話:
“天奇宮宮主歐陽安別有異心,望仙子幫忙查探一番,任憑處理,望仙子恕,公孫酥謝。”
蘇梓眉一拍桌子,嚇得洛寅雪手中紙都掉在了腿上,她惡狠狠地說:“好你個公孫酥,知道我討厭麻煩,但又偏偏知道我不可能放任宵小惡流之輩不管,就連看信也在你的預料之中嗎?好,很好……下回見了,定要把你的‘百靈釀’喝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