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鋪鑄的山路上,泛著春泥的清新,白家老爺首當其衝地帶著內室和幾名家丁站上了古稀寺大門處的台階。
荷葉穿著一襲白衫,看了看陰沉得似要下雨的天空,路邊的野花失去了陽光的照耀而顯得有些黯淡,空氣也變得潮濕起來。
一路上老爺沒有說過一個字,其他人自然也沒有說話,大夫人隻是緊跟在老爺的身旁,二夫人則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沒有找機會奚落這個出身庶庶的小媳婦兒。
自白家少爺走後,這位二夫人便對荷葉處處針對——倒不是因為討厭她,隻是自己一直無出,再加上小少爺甚是討人喜歡,二夫人早就把小少爺視如己出了,一時間難以接受的二夫人便找到了荷葉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庶媳,把她當作宣泄——久而久之,竟養成了習慣。
許多年來,荷葉的態度也一直是忍辱有加、規規矩矩,給二夫人留足了顏麵……隻是這幾日不知為何,這位兒媳婦竟開始反抗於她,這讓她有些不太習慣。
而且……不知為何,今日她見著荷葉竟有些懼意。
“有勞大師了。”
白老爺朝著古稀寺的僧人作了一揖,那僧人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將白家眾人迎了進去。
據聞古稀寺乃是皇帝私下而立的重寺,閑雜人等一幹不得入內。可它的外表看起來並不像它的名頭那麼光鮮亮麗,寺廟的院子不大,但十分簡陋,一眼便能看見有些陰沉的天空,廟裏的和尚並不多,隻有寥寥幾句念誦伴著鳥兒的啼叫從寺廟的大堂內飄來。
廟堂的屋簷與瓦牆因為脫漆,都顯得有些陳舊,但角落處卻幹幹淨淨,沒有灰塵與蛛網,整座寺廟透露出一種古而不衰的氣質。
一名鶴發白須的老僧早已立定在了堂前。
“方丈大師。”
白老爺一行人朝著方丈行禮。
“阿彌陀佛。”方丈微微頷首,目光掃過眾人,對白老爺道:“白施主每年今日,都會來本寺禱告,今日為何有些心神不寧?”
“方丈大師果真慧眼……不瞞方丈大師,白某近日總有一種感覺,似乎……失蹤數年的犬子又回來了。”
方丈微微笑了笑:“施主不必多慮,佛家講究一個‘緣’字,若緣分到了,施主的疑慮自然會迎刃而解。”伸手把白家人請進了大堂。
白老爺聞言,眼神一亮:“如果白某沒有記錯的話,數年之前,方丈大師也曾對白某說過——‘命定於天,人定於緣,不是天命,隻是難緣’……白某參悟許久,莫非大師所指,是犬子尚在人間,隻是緣分未到,還無法與之相見?”
“阿彌陀佛。”
方丈雙手合十,道了句祝語。
白老爺知道就算自己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了,便沒有再追問,而是領著大夫人、二夫人、管家和兒媳走進了堂內——堂內已有十數名和尚入定,除此之外,還有五處墊榻,其中兩處墊榻前都擺著一本經書。
“施主,請。”
眾人照著方丈的指示入了座,之後白老爺和方丈便各自拿起了麵前的經書,同四周的和尚一起念誦起來,其餘的大夫人、二夫人、管家、兒媳也都閉上了雙眼,開始了這一場漫長的禱告。
其餘的家丁留在了院子裏,比起裏邊枯燥的誦經,他們倒也樂得自在——比起在白府裏邊幹活兒,在這裏隻要他們不大聲喧嘩,也沒人會來管他們。
這時候,其中一個家丁看見了一人從堂內走了出來,立即迎了上去:“少夫人……您有什麼事嗎?”
那人正是一襲素衣的荷葉。
荷葉道:“啊,那個……茅房在哪裏呢?”
那家丁稍稍愣了愣——這少夫人啥時候這麼豪放了,一個入閨的小姐竟然當眾問這樣的問題?可隨即又想到,這位少夫人曾也是白府的一名奴婢,也不是什麼千金小姐,白家少爺失蹤以後,白老爺才替她成了這門親,在這些方麵也沒有這麼在意吧!於是便釋然地替她指了路。
“謝謝。”
荷葉朝著家丁嫣然一笑,婉如清揚的笑容讓家丁一陣心神蕩漾。
待到荷葉走遠,另一家丁才開口歎道:“這少夫人……可真好看。”
“可不嘛,不過我還是第一回見少夫人笑呢!”
那名替荷葉指路的家丁撓了撓腦袋,有一種違和感彌漫在他的心頭,可又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良久,他才碎碎念道:“少夫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漂亮的?”
……
古稀寺內有古稀。
古稀的不僅僅是幾個老和尚和幾處老宅院,還有一棵老黃角樹,這棵參天大在寺廟的後院裏,距離本院有著一段距離,而這棵古樹恐怕用“古稀”二字來形容也是小瞧了它,巨大的根莖破地而出,像是給這棵老樹繪上了象征著智慧與地位的胡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