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3)

他要跟她談個交易。

什麼樣的交易?她很好奇,好奇催動她心韻怦怦地跳。

是好奇吧?殷海薔捫心自問,如此強烈的撞擊,如此窒悶的痛感,當然是因為好奇,不是因為對過去還有一些些眷戀吧?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她對自己發過誓,不去想,也不後悔,就讓回憶風乾成灰。

但今夜,她就要見到他了,一個來自過去的男人。

晚風有些涼,殷海薔披上羊毛披肩,走在山間道路,轉過一個彎,一幢奇形怪狀的屋宇赫然出現眼前。

她停下來打量這房屋。

原木跟玻璃,都是她喜愛的建築材料,但那位鬼才建築師就有辦法將之組合成一種她捉摸不透的風格,就像她曾深深愛過的那個男人,她喜歡他身上的許多特質,但最後,卻發現自己永遠無法懂得他。

他是個謎。

殷海薔籲然長歎,伸手輕輕推開屋外的木籬笆,院落裏,傲然長著一棵老榕樹,粗大的枝幹間,係著一張帆布吊床。

庭院麵積不小,但顯然疏於照料,雜草橫生,枝蔓淩亂,角落幾株玫瑰花容失色。

一座毫無生氣的院子。

殷海薔怔然凝望眼前景致,心口一陣揪擰。

說到底,他從沒真正把這間房子當成家吧?

她別過眸,不忍再看,盈盈來到門前。

大門半開,剛巧讓出容納一個人走進的窄道──唉,他這意思是要她自己走進他的王國吧?他不會迎接她,她必須自行找到他。

她穿過玄關,大廳的奇景令她目瞪口呆,建築師竟然挖了一條長長的水道,看起來像遊泳池,池畔是一張原木咖啡桌、一張舒服的躺椅。

屋裏,所有的東西都隻有一套,一張沙發、一張餐椅,餐桌上一套餐具……到底是建築師詭異,還是他詭異?這裏擺明了不歡迎任何客人。

殷海薔站在大廳中央,一時有些眩惑,彷佛來到了某種異次元空間,她環顧周遭,找不到男主人。

看來她的難題未解。

她苦笑,走上斜斜的樓梯,二樓是毫無隔間的開闊格局,有家庭劇院音響、書櫃、沙發、吧台、撞球桌──撞球算是一個人玩的遊戲嗎?她戲謔地想,眸光流轉,凝定牆上一幅普普藝術大師安迪沃荷的作品。

這畫,當然是真品吧?以他現今擁有的財富,大概不屑買贗品。

話說回來,他人到底在哪裏?

殷海薔微微顰眉,不一會兒,找到一架木梯,上方天花板開了個窄口,很像是通往某間閣樓或儲藏室。

難道他在裏頭?

殷海薔扶著木梯,慢慢地爬上去,俏臉剛探出窄口,一見室內裝潢,她倒抽口氣。

這裏完全不是她想像的那種陰暗狹窄的閣樓,而是一個寬敞闊朗的空間,四麵牆全是大片大片的落地窗,屋頂更完全由玻璃打造,仰頭望,一彎弦月勾在天際。

原木窗台邊,棲息著一盞盞造型各異的小燈,點亮了,宛如一帶銀河與星空爭輝。

而他,就坐在銀河畔,雙腿伸長,跨在窗台上,修長的手指間夾著菸。

這麼多年了,他還是沒戒掉抽菸的習慣──殷海薔恍惚地看著那一點在菸頭跳躍的紅火。

趁他專心吸菸的時候,她悄悄觀察他,他膚色比以前白了點,或許是長期待在辦公室內吧,臉部的線條成熟了許多,下巴的弧線隱隱帶點歲月的蒼涼感。

他的鼻梁,好像有些許歪,是因為受傷斷過嗎?她心弦一扯,胸口微悶,目光再往下,看他比以前更寬厚結實的肩膀,更有男人味的身材。

他長大了。她微微一笑,年輕時那殘餘的青澀已完全褪去,十足是個大男人了。

她握著木梯把手,下頷歪在微涼的木地板上,靜靜地看他。

過了好一會兒,他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轉過臉。

眸光在空中交會,思緒迸出火花,回憶在花火裏閃耀、升華,然後,慢慢黯淡……

“好久不見。”她說了他在電話裏曾說過的開場白。

他沒有回答,菸銜進嘴裏,深吸一口,然後吐出。

“你還是沒戒菸。”她幽然低語。“你答應過我要戒的。”

他冷冷勾唇。

她疑望他兩秒,小心地離開木梯,爬上閣樓。

往外看,懸在山崖邊的高度令她有些暈眩,她收回目光,壓抑恐懼感,直視許久不見的男人。

衛襄好整以暇地吸菸。

他知道她怕高,也猜到她站在這樣的玻璃閣樓肯定很不自在,他是故意讓她走上來的,故意要她麵對自己的懼高症。

“這房子……很有意思。”她找話題打破僵凝。“樓下的水道是遊泳池嗎?”

“嗯。”他漫應。

“好特別。”她微笑。“我喜歡院子裏的老榕樹還有吊床,你會躺在上麵睡覺嗎?”

“我沒那種閑情逸致。”

“說的也是,你現在工作一定很忙,做你們這一行,大概經常要加班到三更半夜吧?”

“還好。”

“你喜歡現在的工作嗎?”

“談不上喜不喜歡。”

“那生活呢?”

“還好。”

“你平常除了工作還做些什麼?”

“哼。”他以冷哼代替回答。

好難進行的對話,這樣交談下去,永遠也無法了解彼此,她害怕這樣的溝通方式。

殷海薔閉了閉眸,深呼吸。

還是開門見山吧!

下定決心後,她睜開明亮的眼。“衛襄,你是不是恨我?”

衛襄震動一下,沒料到她問得如此直率。

“為什麼恨我?”她輕輕地問。

他不可思議地眯起眼,香菸在指間灼燙。

為什麼?這還用問嗎?

她卻彷佛真的不能理解,盈盈走向他,在他麵前落定,眼眸是兩潭漫著哀傷的秋水。

“樊亞說你為了報複殷家,把相思派到他身邊當商業間諜,為什麼你要那麼做?我們當年是平和分手,不是嗎?”

平和分手她把那樣驚天動地的爭吵視為平和?

是她太不痛不癢,還是他太大驚小怪?

衛襄在菸灰缸裏重重撚熄菸,心上凝結一層冰。“你真的認為我們當年是平和分手?”他澀澀地問。

“難道不是嗎?”她迷惑的神情顯得好無辜。

太無辜了,教他懷疑真假。

意味深長的視線在她臉上雕琢,殷樊亞之前警告他的話語驀地在腦海浮現──

“殷樊亞說你失去部分記憶,是真的嗎?”

“是嗎?”她一愣,好似很意外。“樊亞那麼說?”

“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我……應該不會吧。”殷海薔莫名其妙。“如果我真的失去記憶,樊亞為什麼不告訴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