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愛著他嗎?
當晚,殷海薔洗過澡,穿上浴袍,來到客廳落地窗前,一麵拿毛巾擦發,一麵心神不定地沈思。
她是否,還愛著那別扭的男人……
手機忽然唱出一段弦樂曲,她拿起手機,看了螢幕上的來電顯示,芳心頓時怦然直跳。
“喂。”
“是我,衛襄。”耳畔跳進一陣低沈的、悅耳的嗓音。
“我知道。”她近乎歎息。
他沈默。
她放下毛巾,一手輕撫胸口,耳朵更貼近手機,她能感覺到,那無言的沈默帶著某種奇妙的重量,壓在他心頭,也鎮住她心頭。
“找我有什麼事?”她沙啞地問。
“……你喉嚨沒事吧?”他終於出聲了,卻是令她莫名其妙的問題。
“我的喉嚨?”
“有沒有發炎?”
“發炎?”她愣了愣。是了,她這兩天嗓子確實有些啞,難道他聽出來了?“嗯,是有點不太舒服。”
“真的發炎了?”他語音乾澀。
她怔忡,幾乎能看到他正咬牙切齒──怎麼了?他為何忽然惱火?
“也沒那麼嚴重啦,我吃了點枇杷膏,現在已經好多了。”
他又是默然不語。
“你打電話來,就是專程問候我的喉嚨嗎?”她故意開玩笑,試圖緩和緊繃的氣氛。
隻是他似乎不能理解她的幽默,像焦躁的野獸在電話那端輕輕地噴氣。
他到底怎麼了嘛!
殷海薔有些哀怨,又有些難以言喻的心疼,他深夜來電,想必有話要說,但為何又說不出口?
“你是不是想問我清秀的事?”她隻好自行猜測。“你今天見到她,印象怎樣?”
“……還不錯,她算符合標準。”
“是嗎?”笑意在殷海薔唇畔斂去,芳心一沈。“你覺得OK的話,那就好了,清秀是個好女人,很自信,個性也不錯,你跟她多見幾次麵就知道了。”為什麼,胸口在絞痛?
“你這意思是鼓勵我跟苗清秀交往?”
“你不也覺得她不錯嗎?真的,別太挑了,她是個好女人,跟你……很配。”嗓音一時有些梗住,一定是喉嚨還沒恢複的關係吧?
“你真這麼覺得?”
“……嗯。”
他冷哼。
又來了,他總是愛這樣哼人啊!
殷海薔微微一笑,她緊緊貼著手機,耳朵收集他每一個呼吸、每一句言語,腦海,想像他每一分最細微的表情變化……
“你想不想知道今天柏琛跟我說了些什麼?”她眨眨眼,羽睫上偷偷掛了顆叛逃的淚星。
“什麼?”
“他跟我說你們以前是怎麼認識的。”
“是嗎?”
“他還說,你們是好朋友。”她頓了頓,故意問:“你跟他交情很好嗎?”
“哼,馬馬虎虎吧。”
她噗哧一笑,先是短促的、有趣的笑聲,繼而慢慢地綿延成某種說不出、道不盡的溫柔。
“你笑什麼?”他驚愕地質問。
“沒有,隻是……”她笑不可抑。“柏琛、果然猜對了,我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啊!”
“我怎樣?”他聽起來很不悅。
“你啊──”她驀地梗住,滿腔言語在心口纏綿,揉出一片一片的、甜蜜的酸楚。
天啊!她該怎麼辦?
你是不是還愛著他?
不可以,她不能愛他,不能又來一次,雖然愛他是那麼美好又奇妙,但也好苦,好痛,心上會割出一道道傷口。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衛襄,你試著跟清秀交往吧!好不好?”
他果真聽她的話,和苗清秀約會起來了。
兩人數次相偕出席公共場合,交往的消息不脛而走,八卦雜誌密切關注這對戀人的最新動向。
狗仔記者如影隨形,拍下兩人在夜幕裏相擁的親密照,還在文章裏盛讚不愧是一對才子佳人。
殷海薔默默放下最新出爐的雜誌。
她早就知道,清秀的自信美很配衛襄的霸氣,果然,大家也這麼想。
他們是一對才子佳人。
胸口,不爭氣地又打上一股熟悉的疼痛,她深呼吸,強迫自己無所謂地站起身,看窗外月色。
今夜的月娘,很圓,很清亮,不知如果透過他那架天文望遠鏡看,是不是還是這般明亮?
他現在在幹麼?工作嗎?約會嗎?還是坐在他那間玻璃閣樓裏,一個人看星星?
他會不會像她正掛念著他一樣,也想著她……
不可能吧!
殷海薔否決自己無聊的猜想,聽樊亞說最近衛襄除了遙控亞太總部的業務,還親自領軍一組投資團隊跟“弘京科技”談合作,白天的時間肯定占滿了,晚上又忙著和佳人約會,參加社交活動,哪裏還有空想起她?
不可能的……
手機鈴聲驀地響起,驚醒殷海薔迷蒙的思緒,她赫然轉頭,瞪著桌上一閃一閃亮著的光,心韻怦然加速。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是他嗎?
這兩個禮拜,他偶爾會打電話給她,通話時間總是很簡短,冷淡地報告他跟苗清秀約會的進展,她身為紅娘,隻能執著話筒靜靜地聽,任心弦抽緊。
難道真的是他?
她想立刻接起電話,卻又遲疑著不敢去接,她怕來電的人不是他,又怕真的是他。
她覺得好無助,從不曉得自己連接個電話都會膽怯,想念他的聲音,卻又不想聽他說,如一葉扁舟,在極端的兩岸擺湯。
有時候,她會很想對他發飆,要他以後不用再來對她報告這種事了,但話到嘴邊,便悄然死去。
還是想聽他說,就算他說的總不是自己想聽的,還是……想聽。
殷海薔顫著手,接起電話。
“海薔,是我!”
粗魯的嗓音完全不是她原先期待的那個人,她怔了怔,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爸,是你嗎?”
“不然你以為會是誰?”殷世浩很明顯心情不佳。
“你跟媽從馬來西亞回來了嗎?”
這陣子殷世浩夫婦到東南亞探訪老友,順便也跟當地幾位政要會晤。
“已經回來兩天了。”殷世浩語氣有些不耐。“我聽說一件事,想問問你。”
“什麼事?”
“聽說衛襄那小子最近很出名,還當上“譚氏投資”的亞太主管?”
“嗯,你知道了啊。”
殷世浩詛咒一聲。“聽說你跟他走得很近?”
“也沒很近,爸,你別誤會。”殷海薔連忙解釋。“我隻是幫他介紹一些朋友。”
“介紹什麼朋友?那家夥跟我們的社交圈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塊!他隻不過是個出身育幼院的窮小子!”
“爸,你冷靜點,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可是──”
“可是怎樣?”
“他很努力,真的,他這些年奮鬥得很辛苦,你不應該用他的出身來否定他。”殷海薔委婉地替前夫辯解。“他現在很受歡迎,每個人都想認識他。”
“見鬼了!”殷世浩又是連串詛咒。“海薔,你不要告訴我你到現在還喜歡那小子!”
“我沒有。”她虛軟地否認。“我們隻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