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多鍾,鎏金歲月酒吧之中人潮湧動。
音箱裏放著搖滾音樂,五顏六色的燈光忽明忽暗。
舞台的中央,年輕的男男女女隨著狂野的音樂節拍,擠在舞池裏瘋狂扭動著身軀,臉上露出各種興奮忘我的表情。
一張位於角落裏的台位旁,蘇煦與林夢珂坐在那裏,顯得與其他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音樂,燈光,以及嘈雜的環境,熾熱的氛圍,這些……似乎都沒能改變蘇煦與林夢珂的沉靜氣質。
林夢珂注意到蘇煦的雙眼微微眯著,頭斜斜的倚靠在椅背上,他姿態閑適,似乎在打盹。
看上去給人一種慵懶愜意,始終提不起神來的感覺,可林夢珂毫不懷疑,如有必要,蘇煦所能爆發出的旺盛精力,將會是多麼的驚人。
林夢珂對自己看人的眼光從來都是相當有自信的,她的判斷力告訴她,應該離蘇煦這種人盡量遠一些。
怪力亂神,當敬而遠之。
可是,她同時也相信緣分,與其用相信這個詞,倒不如說……假如不存在那段緣分,林夢珂根本就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即便——林夢珂父母之間的那段緣分,或可說是一段孽緣,也不為過。
蘇煦端起一杯與環境格格不入的熱牛奶,慢吞吞喝了一口,問道:“妹紙,你似乎與這裏格格不入,何必請我來這裏呢?”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林夢珂正在喝著與這裏環境很是契合的椰林飄香。
“噗……咳、咳、咳……”
林夢珂被嗆到了,她用紙巾擦了擦嘴巴,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一個坐在酒吧裏喝熱牛奶的人,還好意思說別人與這裏格格不入?
不知道該說他臉皮厚,抑或是……他根本就不自覺?
略微斟酌一番之後,林夢珂對於蘇煦的疑問,給出了如下的語焉不詳的解答。
“藝術源於生活。”
換做一般人,無論怎麼分析,這一句回答,似乎都與蘇煦提出的問題,很難聯係上。
然而,蘇煦卻是深深的點了點頭,他竟然表示深以為然,並且,他還舉出了佐證。
“嗯,沒錯。阿爾帕西諾曾經說過一句話——我的表演全部來自於街頭。所以說,我們應該學會用心去觀察身邊的真實。”
蘇煦喝完杯中的牛奶,招手又叫了一杯,他隨口問道:“這麼說,林小姐……你是一位藝術工作者?”
“何以見得?”
林夢珂反問:“難道我就不可以是一個藝術愛好者?”
“我錯了。”
蘇煦舉了舉雙手,笑了笑,又問道:“那你的工作是……”
“想知道,我有沒有被你利用的價值?”
林夢珂再次反問。
她的臉色平靜,神情隨和,但說出來的話,卻幾乎是句句都在與蘇煦針鋒相對。
毫不客氣,也絲毫不留餘地。
可惜,蘇煦也絲毫都沒有生氣,因為——他沒有理由生氣。
他不需要被人理解,自然也就不介意被人誤解。
蘇煦隻是隨隨便便坐在那裏,他身上的衣物總價值加起來不超過兩百塊,麵前隻有一個空蕩蕩的玻璃杯。
他明明一無所有,但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他已擁有了一切。
這便是佛語之中的“具足”麼?
林夢珂隱約間感到有一些害怕、恐懼、緊張、不安,以及……後悔。
她不該邀請蘇煦的。
如果她沒有邀請蘇煦,那麼她一直以來的平靜與知足,就不會被打破。
可惜,她邀請了……
於是林夢珂就不可避免的意識到了,她的足,與蘇煦的足,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你別說話!
林夢珂很想阻止蘇煦開口,可她沒有勇氣把這句話說出口。
所以蘇煦慢悠悠的開口了:“是你要請我喝一杯的。假如你覺得跟我聊天很無趣,或者不喜歡我說話的風格,又或是看見我就覺得煩,那麼……我現在就可以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