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人明明沒有違法，卻被銬在拘留室內，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還被人用橡膠警棍暴打一頓。
那麼蘇煦倒是很有興趣向那人討教一番：兄弟有沒有自尋短見的念頭？
坦白說，蘇煦確實產生了輕生的念頭，雖然這個念頭隻是在蘇煦腦海之中一閃而過，卻給蘇煦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之所以會想到自殺，倒並不是由於身體所感受到的痛楚，事實上當年那位來曆神秘的道門高人為了讓蘇煦對習武產生興趣，曾帶著蘇煦遊曆四海拜會各方高手，當年蘇煦挨過的打絕對比今日更痛，受過的傷也絕對比今日更重。
然而，此前蘇煦卻從來沒有絕望過。
單純的痛苦，是不會讓人絕望的。
真正讓人產生絕望情緒的，是沒有盡頭的黑暗。
被打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當然也會有第三次……
蘇煦幾乎可以預見，之後的某一天，新聞媒體會報導有一名大學生死在了拘留室內，而死因……當然不會跟邵莊牽扯上半點關係，自己身上大量的負麵新聞，足以為警方洗地。
“哥們，多少吃點吧。”
張全把幾片麵包和一盒酸奶推了進來。
“咳、咳、咳、咳……”
蘇煦想說些什麼，卻是一陣咳嗽，他抹了抹嘴角的血，悵然無語。
“哥們，我去買飯時，順道打聽了一下，今天你本來不至於會挨打的，主要是下午來了兩個妞兒，據那些坐辦公室的人說，正正經經的極品呐！你猜怎麼著，那倆妞兒今天來不為別的，專程就是為你而來，把姓邵的整得一肚子火，所以說啊……今天這頓打，也算是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啊。”
張全一邊啃麵包一邊說道：“古人說什麼紅顏禍水，大概說的就是這麼個理兒，那倆人明明就是為了幫你而來，卻幫了倒忙，反而害了你。我看呐，開了今天這個頭，以後沒準姓邵的三天兩頭就得讓人揍你。”
蘇煦坐在牆角，保持沉默。
張全覺得氣氛有點尷尬，繼續找話題道：“上次我們聊到哪兒啦？對頭！就是網絡小說關於人性的那一方麵，不少書裏的角色在性格塑造這方麵確實是不堪入目，不過隻要書看起來爽，就夠了，是不是？就比如我，這些天我親眼目睹了你的這些遭遇，我心裏自然是不爽的，這時候我就需要逃避現實，看一些比較爽的書，不然我還真的有點不安，說實話。”
蘇煦嘴角動了動，終是沒有說話。
他撿起地上的酸奶，撕開，喝了兩口。
嘴邊的血液與紙盒裏的酸奶融在一起，看上去既令人反胃，又觸目驚心。
雖然味道是有點不可描述，可蘇煦仍然努力喝完這盒酸奶。
他需要補充能量，輕生的念頭僅僅隻是一閃而過，蘇煦當然不會真的想要一死了之。
同樣的，他也不會寄希望於任何神明的庇佑。
蘇煦出生時心髒就不好，自記事時起，蘇煦就對父母的求神拜佛耳熟能詳了，然而一直到了九歲那年，蘇煦先天性心髒病的症狀都沒有得到絲毫減輕。
求神拜佛是沒有用的，所謂的神明與信仰，也僅僅隻是人們的精神寄托，僅此而已。
蘇煦在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這些道理。
“咳、咳、咳……”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溫熱的鮮血濺在地上，讓人不忍直視。
張全長長歎了口氣，不敢再看蘇煦，也沒有了啃麵包的胃口，他從衣兜裏拿出手機，打開了直播平台。
很快，張全的手機裏傳來歌聲，是一個女主播在唱歌，然而她唱的，卻是男歌手的歌。
無聊望見了猶豫，
達到理想不太易，
即使有信心鬥誌卻抑止。
誰人定我去或留，
定我心中的宇宙，
隻想靠兩手，向理想揮手。
問句天幾高，心中誌比天更高。
自信打不死的心態活到老……
……
是Beyond樂隊的《不再猶豫》。
除此之外，蘇煦還聽出了一些別的東西。
這名女主播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耳熟，更確切地說，她那陰柔清冷又不失堅韌的音色本就不流於俗。
蘇煦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酸奶，重新拾起了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