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個禮拜就要搬到新台去，每個新欄目都緊鑼密鼓地做樣片和預排。今天是少兒欄目的預排，平時這種預排節目隻要鄭主任參加即可，但這一次張書記和朱台長都到了，還有一位姓卞的副台長據說剛參加完黨校的培訓也來了。
張書記和朱台長聽到程市長女兒是腦殘兒童很是意外，尤其是朱台長，原本心裏對程市長有點意見，聽說他女兒是殘疾就感慨了，他說：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情懷，譬如說戴高樂將軍就對他殘疾女兒百倍嗬護，了不起啊。張書記也說：如此這樣，我們更應該把欄目搞好了。他們說著話就走了進去。卞副台長一進演播室就說：裝修的味還濃，小朋友來做節目不太好吧。朱台長說：已經跟消毒公司講了，下個禮拜通風排毒。卞副台長說：今天就讓小朋友進去，老師可能不說，但肯定有家長陪同，萬一程市長也來…。一針見血了，話不用說完就道出了問題的嚴重性。張書記一怔，他聽董雨說過程市長天天送小孩，萬一今天來看到他女兒在油漆味和膠水味中爬地板那就不是教訓兩句了，說不定…他想到這兒身上就一熱，立即接過了話頭：卞台想得周到，這事還真是個事，現在的孩子都有家長陪的，今天怎麼辦？他說這話時目光毫不猶豫地送給了朱台長。朱台長說：還是到老演播室預排吧。張書記說：可是我們通知了到新台來的，他們估計在路上了。卞副台長說：趕緊去公交公司租一輛大巴車來，老師孩子家長來後隻說是來參觀的，考慮到味重，不能讓孩子嗆著，所以看一看就用大巴送到那邊老演播室去，完了再送回這裏，他們怎麼來的再怎麼回，如果預排的時間長，我們可以讓那邊食堂多燒一點飯菜讓他們吃了走。張書記和朱台長都點頭，讓辦公室的楊主任趕快去安排汽車和食堂飯菜，這邊董雨一幫欄目組的人立即趕到老演播室去準備。
董雨是乘公交車回那邊計算機老廠房去的，同行的還有陸島，他是編導兼攝像，又是台裏有名的憤青，據說對看不慣的人和事往往會一跳而出。董雨在路上說：那個卞台好象蠻能幹的？陸島說：他是技術副台長，台裏的設備和後勤都歸他管，挺能幹的，據說他將來要接朱台的班。董雨說：我們鄭主任不是也升副台長了嗎？陸島說：她七五年生的，還嫰，和卞台是不能比的，隻是因為報社那頭全是男總編，而宣傳部有規定下轄單位女領導要占一定比例，所以電視台這邊班子裏就一定要一個女的，她是討巧上去的。董雨笑著說：做女的原來還有這麼多好處啊。陸島說：鄭緒芬也是有背景的，我和你講，我們台裏好多人的背後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背景，隻是不說罷了。董雨想起章贇和程市長的關係，就很含糊地說：新來的有人也有背景。陸島冷笑：你是說章贇？咬人的狗不叫，放在嘴上倒處說的八成是假的。董雨沒再接話頭，但她相信章贇和程市長是親戚，否則怎麼能把鶯鶯接到台裏來呢？但是想起那天鶯鶯來台的事，她又覺得有點奇怪，既然他們是親戚，為什麼他又離鶯鶯遠遠的，難不成討厭鶯鶯是腦殘？
大巴車開進了機算機廠老廠房一直開到電視台的門口，董雨在門口接他們，沒看到張書記和朱台，隻有卞台領著一群大人小孩從邊門進到地下室去。她曉得了，程市長沒來。
地下室是早年的防空洞，因為計算機廠原先是國營的重點企業，為了防止美帝蘇修往這兒扔原子彈，所以下麵的防空洞修得很大，很牢固，而且燈光照明通風設備自來水衛生間一應俱全。機關幼兒園的老師和小朋友以及家長魚貫而入進了演播室，董雨站在門口等鶯鶯，抱鶯鶯的老師總是在最後。董雨伸手從老師懷裏抱過鶯鶯，現在她和鶯鶯有點熟悉了。鄭主任關照她為了欄目的事要問問程市長的女兒，可是腦殘怎麼問，當時她為了要和鶯鶯交談，想問問歡喜什麼玩具做什麼遊戲時鶯鶯一直流口水，那隻好動的手還來抓她的臉。她隻能把鶯鶯放到沙發上，問：鶯鶯，你歡喜玩什麼？鶯鶯笑著又伸手來抓臉，旁邊的老師說：鶯鶯歡喜你，她歡喜誰就抓誰。董雨笑了，說：她也抓程市長？老師說：也抓的。董雨看鶯鶯手上的指甲是剪掉的，抓了也不要緊，又問：鶯鶯歡喜什麼玩具？鶯鶯在沙發上打個滾，旁邊老師說：她歡喜熊貓，熊貓總是在地上滾。董雨想，這孩子其實蠻聰明的，就對老師說：我們要辦少兒節目，據說是程市長的意思，所以我們想聽聽市長的寶貝女兒歡喜什麼可以順一下意思。老師說：辦少兒節目的事是我們園長建議的，那次省台辦了一次智殘兒童親子會，我們園長陪了程市長帶了鶯鶯去的，鶯鶯玩瘋了，居然開口喊了聲爸爸，我聽園長說程市長當時那高興勁也象個孩子似的，回來的路上就一直在感慨，說孩子也要有自己的舞台，我們園長就建議說市台也可以做類似的節目，大概程市長就記在了心裏，要求你們這麼搞，好讓這些智殘兒童也能享受到正常兒童的歡樂。董雨說：可是那種遊戲活動也不能天天搞啊。老師一愣：天天搞？沒說天天搞啊，我聽園長說程市長的意思是每個月能有這麼一次活動，讓全市的少兒包括智殘兒童高興一下就可以了。董雨聽了這話明白了，一定是張書記上次在會上聽岔了，一緊張回台就籌備，一籌備就走了極端弄成了日播。董雨要趕緊把市長的想法和張書記說清楚，如果每月搞一次兒童的親子遊戲就簡單多了，根本不用象鄭主任說的在唐老鴨米老鼠們身上去動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