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台新大樓落成後員工的集體宿舍也要搬到新大樓。辦公室在分宿舍時征詢了各人的意見自願組合,董雨和葉青都願意住在一個宿舍裏。搬家的這一天是星期六,她們兩個一早就起了床,把衣裳和床上的被子什麼的日用品都打了包,楊主任叫來了搬家公司把大件全搬到新宿舍裏。她們兩個背了隨身攜帶的東西離開了老宿舍。離別總有些傷感,有一絲依依不舍的情結,董雨走出了宿舍門還側頭看了一看,看到了窗台,透過玻璃看到一個紅漆匣子,那是陳冰冰留下的小梳妝匣子,這麼些日子也從沒來拿過。董雨又回頭進了宿舍,把那個梳妝匣拿了過來,上麵罩了一層灰,她用濕巾紙擦了一擦,紅漆又泛出一層油光,顏色依然是那麼豔。她把它放進自己的背包裏,帶到了新宿舍樓。
新宿舍在新大樓後麵的副樓裏,房間比原來的大。衛生間裏裝了立櫃式的淋浴房,裏麵的設施全是新的。衛生間旁邊還有一個壁廚似的空間,裏麵有微波爐和熱水瓶。每人的床邊上有一隻大櫃子,裏麵可以放衣裳。董雨往櫃子裏放衣裳,春秋衫放一格,夏裝的放一格,**放一格,旁上豎格裏放冬裝,大衣羽絨服掛在裏麵。她在這邊忙著,看到葉青早把櫃門關了。她問:怎麼不收拾了?葉青傻傻地坐在床沿上,懶懶地說:我沒什麼好收拾的,早把衣裳放好了。董雨就笑笑,她曉得葉青做事馬虎隨便,就自己收拾,她把背包裏的東西也抖了出來放櫃子的抽屜裏,那個紅漆的梳妝匣子就在手邊,放哪兒呢?她回頭看了看窗台,新的窗台沒有窗沿,放不了東西,她想,就放在櫃子裏吧,等那個叫陳冰冰的來拿的時候再給她。她想到了那個叫陳冰冰的主持人,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市民是那麼看重她,但鄭緒芬和一些台裏人說到她時就搖頭,有點譏諷的意思。董雨覺得這女人是個迷。
董雨收到一條短信,是爸爸發來的,上麵寫道:明天能回湯(趟)家嗎?董父發短信是董雨到電視台工作前教他的,要父親今後少打電話多發短信,萬一上班不方便接電話收到短信也一樣可以聯絡。因為用的是拚音,剛剛學會發,字小眼睛花,老是會出錯,但董雨曉得父親“回湯家”的意思是“回趟家”。明天是星期天,沒什麼事,她回了一個短信:可以回。
中南市到省城乘動車雖說隻要一個小時多一點時間,但加上趕火車、等火車、從火車站回家的時間就要三個小時左右,遠不如自己開車回去方便。董雨在大四時就學了開車,董父曉得了就幫她買了一輛寶馬車,董雨在省城開過幾次,但沒開到中南來,她不想被人稱為”富二代”。她又回了一條短信給董父:星期天上午乘火車回。不一會兒董父來短信:耿中開車來接,到電視台門口等。耿中是董父的駕駛員,開的是大奔。董雨回短信:不用,自己回。董雨是要回家去看看父親了,父親年前被查出肺上有黑影,也不曉得是不是心理上的原因他從此就咳嗽,越咳越厲害。
星期天一大早董雨就從宿舍裏出來。董雨背了一個背包,到台門口去打的,今天是星期天,好象出租車也休息了似的,難得有輛車開來還是坐了客人的。有輛出租車倒是過來問過董雨要不要車,董雨看司機一臉橫肉,她搖了搖手。這時從台裏開出來一輛車,在她身邊停下把窗放了下來,是代春高開的車,他問董雨:去哪?董雨說:去火車站。代春高說:我送你去吧,方便。董雨想火車站也不算太遠,他願意送就送吧。她上了車,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代春高是新來的人中第一個買車的,十幾萬塊錢一輛現在一般的家庭都拿得出。之後就陸續有人買車,現在新來的人中就董雨、葉青和李方沒買車。代春高說:到火車站接人?董雨說:回省城。代春高說:我正好也回省城,把你送回家就好了。董雨聽到他也回家,正好,就說:那就搭你的便車了。
代春高也是省城人,家在省城下麵高圻縣縣城裏。他問董雨:為什麼不買輛車?董雨笑著說:剛上班,沒攢夠錢。代春高就笑:可以先跟家裏借,今後還就是了。董雨說:我不想家裏的錢,還是自己掙來的用得踏實。代春高說:我看得出,你家裏很有錢。董雨說:哦,哪方麵看出來的?代春高說:你腳邊的這隻範思哲包就可以買我這輛車了。董雨一怔,她對名牌的東西一向不關心,這隻包是她母親在她來上班前給她的。範思哲?她聽到過這個品牌,但不認得標記,就拿出包來找上麵的字,果然在包的皮帶子上看到Versace的字樣。董雨一想,這隻包肯定就是名牌包了,這符合母親的做派。董雨的母親原來在省城越劇團裏報幕的,人時髦,歡喜購物,看到什麼新鮮玩意兒都想買。但是越劇沒什麼人看,難得下鄉送戲一場拿二十五十的。早年董父在文聯工作,拿的是死工資,家裏沒什麼錢。董母逛街逛商場也隻能買些小玩意,幾天新鮮過後就擱在一邊日子久了堆了一房間,董父隔斷時間就會來一次控訴,指著房間裏的東西說這是董母窮奢極侈的罪證。董母說你那點死工資還能窮奢極侈?說出去不要讓人笑掉大牙了。之後董父下海,剛開始到山西時董母帶著才兩歲的董雨跟著到小煤窯那兒去買萊燒飯,後來董雨大了要念書才回到省城來上小學,董母也就開始了新一輪的購物運動,不光為自己買,還為女兒買。董雨一年級的時候董母就買了十二隻書包,平均每月一包,後來董雨的老師以為董雨的母親是做書包生意的,為此還寫了條子讓董雨帶回去說可不可以在第二年級開學前批發一點給學校裏其他的學生,董母看了條子哭笑不得,趕到學校對老師說那些包是親戚送的才免去了一場誤會。後來董母不再幫董雨買書包,但買鉛筆盒,買衣裳,學校裏的同學後來就給董雨起了個綽號——毛毛(買買)雨。董雨回家就撅嘴,不要母親買東西,一直到上大學,所有的東西她都是跟父親要了錢自己去買。這一次到單位上班,臨走時董母塞給她一隻包,裏麵放的是茶葉,說到了單位要多喝茶,醒腦。董雨把茶葉帶到了電視台,後來看看包倒不錯,就背了,哪料到這是一隻名牌包包。董雨心裏已經認定這是母親對自己耍的一個陰謀,但嘴上卻說:這是我母親放茶葉的包哪會是名牌?現在市場上假貨多的是,這種包到小商品市場上也就幾十塊錢一隻。代春高不再說什麼,但他的心思和常人不同,他的想法是放茶葉都用這種包,那說明董家更是有錢人了。他問:你家是做生意的吧。董雨原本想說父親在省文聯工作,但又怕牽扯出張書記,就含糊地說:做點小生意,賣賣這種大興小包包。代春高笑著說:好啊,給我也買一隻怎麼樣?董雨說:沒問題,就幾十塊錢的東西,明天我帶一隻來送你就是。她心裏想頂多回家後去一趟小商品市場買一隻,算是搭順風車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