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刺殺的中午之後,全北京城都封鎖住要捉拿革命黨。李鬱聽聞此消息,深覺痛心。他能想象到,又是一批愛國的青年,這樣白白犧牲!這些年輕人,甚至很多人,都像是在黑屋子裏的人,看不到方向,到處碰壁!
李鬱站在窗前,望著枯黃的枝葉,外麵零零星星的叫賣聲,讓這個城市有一絲活的氣息。他想到五年前,自己在英國攻讀經濟學時,那種報效祖國的雄心壯誌。想到自己在日本遇到孫中山先生,就像遇到中國的希望,那種激動……
李鬱能感受到,在這個時刻,中國正在醞釀著一場巨變,而他更應該擔負起使命。
白天,他一如既往地去學校上課。
現在北京學術圈正在醞釀一場政治上的口舌之戰。這裏分成了兩大陣營,一方是支持共和,一方則堅決擁護君主立憲。每天北京城的教授們都要在報紙上開戰,這看不見的煙火,直接影響到學校裏係別之爭。
李鬱始終沒有表明自己的立場,所以每次他上課的時候,總會有激進的學生站出來,問:“我們中國,走共和可行,還是走君主立憲可行?老師您怎麼看?”
而他自己,每次回答都是如此:“無論走任何政權形式,都先要讓國人擁有自由、民主的獨立之人格!”
同學們很期待這位留學英國的博士,這個了解英國君主立憲的博士,為他們在人生的道路上指明方向!
可是李鬱卻深知,身為老師理應為學生答疑解惑,為學生指明正確的方向。可是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這個身份,不能讓他太張揚,因為此時此刻,不是張揚的時候。
李鬱在學校是最受歡迎的學生之一,有次他上英國詩歌的選修課,整個大教室,屋裏屋外站滿了人,並且很多女學生甚至用拜倫的詩歌,來熱情澎湃地為他寫情書。李鬱始終沒有動心,也沒有想過有一段羅曼蒂克的愛情。
李鬱下完早課,一名穿著西裝的年輕人,看上去不像學生,他卻徑直走過去,塞給李鬱一張紙條。
李鬱迅速展開紙條,然後揉搓一下,便匆匆回到住處,換上了西服,叫了一輛麵包車,拐進一個胡同。進入胡同,可以看到很多難民擁擠在棚戶裏,每個人的眼神都是那麼的空洞。
穿越難民棚戶區,李鬱下了黃包車,來到一個破舊不堪的小院子。他敲了一下門,一個駝背老人打開得門,他謹慎得四周張望,然後仔細端詳很久,才讓他進去。
走進房間,一名戴眼鏡年輕人胳膊被緊緊包紮,他似乎在這裏等候多時:
“李先生,您好。我邀請您到這裏來,是有事相求。”戴眼睛的年輕人能畢恭畢敬地鞠躬。
李鬱拿下禮帽,回敬之後,便問:“閣下,是誰?何事?”
其那個年輕人看上去十分虛弱,眼神裏充滿恐懼,他說:“我參與了刺殺袁世凱老賊的計劃!現在全城都在捉拿我,先生,我希望您能幫我離開北京!“
李鬱聽完,特別震撼。
他忙說:“閣下何以知道我會幫您?”
年輕人急切地說:“我在吳祿貞先生那裏見過您,我知道您德高望重。我看過您和家父在日本加入同盟會的時候,還合過影。我是徐佑良的長子,徐熙……”
李鬱聽到這個名字,立即想到那些與徐佑良一起出生入死,曾經要用生命換取中國希望的那些日子。他想,當年的他,可不就是眼前的這個孩子!
李鬱沒有再解釋什麼,隻是說:“我佩服諸位的勇氣,可是這種行動實在魯莽!如果你想灑熱血,就去南方找你父親,參加革命軍!”
那個戴眼鏡的年輕人怒氣衝冠,道:“袁世凱前段時間在灤州、通州殺死我們的弟兄無數,還暗殺了吳祿貞先生。這個仇,我們必須要報!現在他串通滿清到處庵殺我們的兄弟!”
李鬱安撫道:“殺掉袁世凱,中國就有希望了嗎?現在孫中山先生在和袁世凱談判,你們這次行動,可能會影響整個局麵……”
年輕人有些絕望地問:“先生,不願意幫我?!”
李鬱意識到剛才的話,可能會讓這個本來脆弱的年輕人,變得更加的絕望。他或許目睹了好友的犧牲和被鋪,目睹了血淋淋的事實。而李鬱,則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李鬱緩緩得說:““整個京城都在捉拿那天刺殺的人,你在這裏修養幾日,不要再輕舉妄動,我會幫你送出北京城。”
李鬱沒有再說什麼,他轉身便離開,離開時丟下一句:“徐君謹記,莫要白白犧牲!”
李鬱坐在黃包車上,仰望著這冬日裏氤氳之天,他知道這表現上暫時安靜的蒼穹之下,將會醞釀出多大的血雨腥風!而他自己,將要何去何從,似乎命運一直在引導著他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