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為何要喝酒。答曰:喝酒傷身,不喝酒傷心。凜冽甘醇的二鍋頭讓三個人早已經不知道傷心為何物。愛恨情仇混沌如初,往事幻影皆在眼前。在躁動的歲月,一壺濁酒安定心神……
從斜陽西掛到夜幕濃黑,酒盞已淨,杯盤狼藉。李鬱起身就要回去,被許韻之拉住。
“李鬱,你帶我走……”許韻之跟在李鬱後麵。
“你讓張政兄送你回去。他對你一往情深……”李鬱暈暈乎乎,不知所雲。
“韻之,你別胡鬧了。我送你回家吧。”張政從座位上站起來,拉住許韻之的手就走出去了。
李鬱一個人站在路旁,招手黃包車。車來車往,人群如水,他看不到前方的希望,隻覺得胸口壓抑難耐。
好不容易叫到了車子,他坐上去,拿出一把錢塞給了黃包車夫。
“老爺,您去哪裏?用不了這麼多。”
“李鎮會館。”李鬱簡潔明了。
“老爺,一個子兒就夠了,這些給您裝回去。”
就這樣,他不吭一聲,跟著師傅的車子,搖搖晃晃。眼前拂過蘇珊與他離別時候的眷戀,拂過雲衣眼淚汪汪的凝視,拂過母親的希望與絕望……
冷風吹來,他裹緊了自己,要給自己最後一點希望的勇氣。
不知道多久,李鬱在酒精的迷惑下睡著了。車子停下來的時候,他還在沉睡。
“老爺您到了。”師傅叫了一聲。李鬱這才驚醒。
他起身,謝過了師傅,踉踉蹌蹌回到家裏。
走到房門前,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裏,左顧右盼。時而踱步,時而蹲下。穿著厚厚的大衣,裹著帽子和圍巾。
李鬱迷離的眼睛實在看不出這就是誰。走進了一步,她回過頭來,定睛一看,竟然是雲衣!
李鬱睜大了眼睛,又轉身看了看外麵的天色,的確已經是深夜了。這個女孩在這裏做什麼!
他走進,疑惑得問道:“小格格,是你嗎?”
“恩,是我!你喝酒了?李鬱”
李鬱緊皺了眉頭。他真的不願意任何人再為他哭泣。
“小格格,這麼晚,你來這裏做什麼?”李鬱站在門口,望著他。
“我隻想再看你一下,你跟我說再見,我怕你再也不來了。姐姐說你這些天都不會來了。我就害怕,我睡不著覺,就偷偷跑出來了。”
李鬱長歎一口氣。
打開門,他請雲衣進了房間。房間裏冰冷,火爐熄滅了。
李鬱望著雲衣道:“這裏很冷,我送你回家吧。”
“你喝酒了,李鬱。你不開心嗎?”雲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聽話,回去。這是大人的事情。你在這裏我不知道如何處理。”李鬱醉酒的氣息很重,呼吸出來的氣體幾乎就等同於酒精了。
雲衣望著他,癡情、癡迷的神態。
“如果我走了,你開心的話,我就離去。”
“你留下來我也不會開心。”
雲衣無話可說了。她失望地望著這個房間,這是李鬱第二次搬家的地方。她第一次來,從父親那裏打聽到的,千方百計打聽到的。沒想到沒有在這個房間一分鍾,就要被轟出去了。
“你要怎樣才開心?殺掉袁世凱嗎?”雲衣問道。
李鬱笑了笑:“雲衣小格格,快點回家睡覺。如果你不回去,我現在就找黃包車夫拉你回去了!”
“我不走!”雲衣這下惱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不走,或許單這一句話就激怒了她。
李鬱無可奈何,他人生裏沒有見過這麼難纏的,甚至不給他一點退路的女人。
“沈老伯會擔心你的,如果發現你不見了,他豈不是要帶你火燒北京城!”
“你怎麼知道我爹有這個能耐?他的確會。”
“那你還在這裏?回去吧。我明天還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明天一大早我的同事就會過來,看到你豈不是……”
雲衣望著李鬱一種不把她趕走誓不罷休的姿態,她轉身就走了。
“唉,你等等。你這麼走會很危險,我送你回去!”李鬱追出去。
“不用了。我爹爹在隔壁酒館裏喝酒……”
說完雲衣就消失了。李鬱去追,卻早已經不見了雲衣的影子。
李鬱回到房間,生好爐子,望著空蕩蕩的房間頓覺這是不是一場夢?!難道剛才是自己的幻想,雲衣根本不會過來的,她生病在身,沈萬年也絕對不允許她這麼晚離開家!
越想越頭痛,他喝了熱水。倒頭就睡,睡了不知道多久,閉上安靜就好像在大海裏行船一樣。晃晃悠悠,顛顛簸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