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媽也是這麼想的?”
提起爹媽這貨頓時沒詞兒了。出神沉默了許久,直到煙頭燙手指才回過神來,連忙狠吸了幾口。忽然揚手給了自己一嘴巴,又煩躁的抓了幾下頭。
“行,知道懺悔還知道心疼爹媽,至少還有點人味兒。”顧佑不等他吭聲,又悄然遞上一支煙,道:“你剛才要找我買煙,我看可不可以這樣,咱們倆交個朋友,今後你的煙我包了,趙洪恩那邊我給你打個招呼,你要實在喜歡挨揍,就讓他們下手輕點。”
李明博一愣:“我怎麼看你都不像雷鋒。”
顧佑更懵:“雷鋒是誰?”
“”李明博撓撓頭解釋:“我的意思是你不太像那種提供免費午餐的人。”
“嘿嘿,你這麼我就明白了。”顧佑笑的有點奸詐,道:“條件很簡單,你不是有錢嗎?就負責出錢,我負責買煙再把煙搞進來,咱倆合夥做點買賣,我在這裏頭有個單間,可以用來存放貨物。”
“你到底是什麼人?看你的樣子應該不會比我大,犯了什麼事兒進來的?怎麼可以在這裏這麼隨便?”
“我是什麼人慢慢你就會知道,至於我多大年紀更不關你事,起我犯的事情可就多了,三三夜都不完,所以還是不了,反正你隻要知道我是很有誠意跟你交朋友就對了,怎麼樣?幹不幹?”
“幹!”李明博晃晃手裏的煙頭,道:“這可是你的,今後我的煙你包了。”
“不但包煙,還包你賺錢。”
找他合夥往號子裏弄煙販賣,完全是臨時起意。卻沒想到,從這一刻起,一張涉及秦州監獄九十三名獄警幹部,一百零四名武警官兵,以及三千六百四十九名男性勞改犯人的香煙銷售網絡開始織就。
李明博的父母一官一商,父親是建鄴市建委主任,母親是搞建材批的。家中條件優渥,作為家中獨子,難免被嬌生慣養。從中學起,他就離開學校,進入社會跟一群騙吃騙喝的混子走到一起。嗑藥,打架,玩車,一溜煙兒把自己折騰到顧佑麵前。這家夥看著顯老,實際上隻有十九歲,不比顧佑大多少。
商定合作後,李明博負責第一步,聯係父母在外頭給顧佑準備貨。而顧佑的責任是通過武警中隊的匡世傑把貨弄進來。這個模式跟監區大佬們過去那買通個別武警打鬧的弄個一兩條煙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第一次進貨就搞進來整整四箱玉溪,這還不包括孝敬匡世傑和值班武警戰士的那兩箱的。
這四箱玉溪隻在顧佑的房間裏放了一晚上。當晚顧佑夾著兩條煙去找李明博,丟下一條後帶著另一條又去找趙洪恩,言語之間把倒騰煙這事兒透露了一點點,於是剩下的存貨當晚就被四大監區的幾位大佬消化掉了。盡管價錢是外麵的五倍,這幫人仍然把佑看做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銷售情況火爆,初戰告捷讓十三歲的顧佑有些頭腦熱,第二次進貨的時間距離第一次隻間隔三,這次關鍵環節由匡世傑換成了副指導員連敏福。這次不但搞了十箱煙進來,甚至還弄進來三箱袋裝白酒。區別於上次的是,這次買貨沒有用李明博家的錢,一部分用的是上次賣煙收回的錢,另一部分則是顧佑賣嘴皮子提前預售弄來的。
無知者無畏,這個時候的佑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什麼叫風險,利字當頭興趣盎然,完全沒想到人心難測海水難量。所以當何蔚然找上門來的時候,顧佑當時整個人傻了眼。環顧四周,滿屋子的貨根本沒處藏去。而何蔚然專門挑了這個時候前來,顯然是得到了準確消息的。隻好硬著頭皮開門把何蔚然請進來。
“聽你在學人家做買賣?”何蔚然走進來的時候麵帶笑容,看不出生氣的樣子,笑嗬嗬:“生意經都念到監獄來了,年紀很不簡單嘛。”
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有些東西已經成為生存的本能。比如察言觀色,顧佑很快就注意到何蔚然是一個人過來的,看架勢不像來問罪的。於是懷揣僥幸撓頭道:“就是想試試看,萬一哪住不下去了,不至於餓死在外麵。”
“你也是該考慮以後的事情了。”何蔚然把一張紙條丟在床上,道:“不過我不建議你去做生意,買賣人都是重利不重義,你從骨子裏就是喜歡感情用事的孩子,就比如這次,你前腳倒騰貨進來,人家後腳就把你舉報了,如果這張紙條不是落在我手裏,而是被老劉拿到,這會兒估計你已經收拾行李被趕出去了。”
這件事讓顧佑收獲了人生當中很重要的一個教訓。任何時候都不能得意忘形,更不能絕對相信任何人。因為他做夢都沒想到那個舉報者居然就是匡世傑。至於他為什麼這麼做,無外乎兩種可能,一種為立功,或者隻是出於對連敏福的妒恨。
“那我這買賣還要不要做下去?”顧佑環顧四周堆積的貨物,看了看何蔚然的臉色,試探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