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萬俟。”她笑得愈發燦爛,支著頭看著長安,似乎是想要看看她錯愕的表情。
長安也確實如了她的願,半晌沒有回過神來。就算她再如何二門不邁、大門不出的,她也知道,萬俟是南疆王族姓氏。她看著陸華楚充滿異域風情的臉,她確實有猜測過陸華楚不是大魏人,但沒有想到,她竟是南疆王族。
南疆百姓擅蠱毒,其王族更是有自傳的蠱毒之術,但克毒醫藥之術卻是隻傳聖女。這個國度,人人信奉自然之主,他們堅信聖女是自然之主派來的使者,每隔三十年,王族中不滿雙十的女性都要進入神墓中待上三月,誰最後得到了蠱王,誰就是下一任聖女,直至下一任聖女出現前不得嫁娶,不得出南疆半步。也因為這個原因,南疆王族中女子向來晚嫁。
至於神墓中到底有什麼,進去過的人出來後都緘口不言。當然,折在神墓裏的人也不少,這也是南疆王族女子血脈尤為稀少的原因。據悉,這一輩的宗族中已是找不出聖女人選。原因無他,這三十年來王族中並沒有誕下一個女嬰。
但《悉羅年鑒》上記載,南疆聖女每三十年必會出現一個。如果傳言不假,那麼最有可能成為聖女的,就是陸華楚了。她今年雙九年華,因為眼光高,挑剔異常,至今也沒有議親。也許裏麵多多少少還有點陸伯伯的影子在,不然她這麼高傲的人,是不會這麼傷心的。
長安默了,換了大碗,拎起酒罐子滿上,大笑幾聲,“還好你還沒嫁人,不然對方還不得被南疆給滅了口啊。”一碗將酒飲盡,嗆得直咳。
“說實話,笑得很假。”陸華楚眼神淡淡,並沒有為她這點拙劣的安慰所感動。她最初偷聽到的時候也很傷心,也許當時是想要人安慰的。不過現在,她不過是想找個人陪著,結果思來想去,也就隻有這個臭丫頭了。等今天回去之後,她約莫就再也出不來了。
她一口一口地品著這酒。凍醪應春來,這是她去年冬月所釀,今年臨近回京之時才挖出來的。當時想的就是,到京都了可能就喝不著這用揚州汴泉的水釀的酒了。
現如今,這碗喝罷,從今往後怕是再也喝不著了。
月光泠泠,瑤台的歌舞聲傳來,這桃林小塢中的兩人或趴或仰,醉倒在這京都三月的桃香裏。
等到次日長安從宿醉中醒來,哀歎這世事無常時,陸華楚已被軟禁了起來。
“爹,生恩不及養恩大。您養我十八年,雖無甚關懷,但到底給了我一個避風遮雨,溫飽富足的家。女兒隻當往後三十年報您養育之恩。”說罷,她扣了三個實實的響頭。
陸其譽不忍地別過了頭,到底受了她的禮。
十八年前,他從淮城回揚州,突然大雨傾盆而下,他的商隊不得不尋個落腳處歇上一天。他們便就近找了處破廟歇腳。誰知道,一進那廟宇,就看見佛龕上擱著一小竹筐,隱隱還聽見幾聲幼嬰的啼哭。
手下人把竹筐拎過來,裏麵有張紙條和幾張銀票,紙條上寫著:因避難,而不得已棄嬰,孩子內襯裏有塊玉佩,乃是信物,請勿典當。萬望好心人收養,感激不盡,若有來生,必定結草銜環以報恩情。末尾還有孩子的生辰:六月六。
他初時看那玉佩便覺不對,那玉佩質地極好,溫潤流澤,奇怪的是,其上所飾花紋並非大魏風格,玉上有塊銀托,大魏玉飾追求風雅,多是鑿孔係穗,甚少嵌與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