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兒天都已經黑透了,黑漆漆一片,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四周靜悄悄的。
“皇上。”小德子輕手輕腳地進了殿內。
在這偌大的宮殿裏,一丁點聲音都能彌漫到每個角落。
已經是子時了,可皇帝還在批閱奏章,卯時又得上朝。
皇帝也不是一般人當得來的,小德子心裏歎息,走上前幾步,又叫了聲,“皇上。”
皇帝頭也不抬,“何事?”
他手中的筆至始至終都沒停過。
“春熙殿那邊兒出了事兒。”小德子小心翼翼地試探。
雖說師父告訴他不要怕,但他心裏還是沒個底。
在禦前的人誰不知道,皇帝素來不管春熙殿那位的事,人家大宮女都求到殿前來了,也隻是一句“後宮的事找皇後去”。
皇帝筆一頓,“出事找皇後去。”
下午見著的時候人還好好的呢。
沒了他,她自己也能過得很好,還能出什麼事?
小德子嘴緊緊閉上,不再說一句話,生怕說了什麼惹得皇上厭煩。
看吧,他就說吧,這不,還是這句話。
要不是師父,打死他都不敢在皇上麵前提那位。
挨了罰事小,惹了皇上厭才叫得不償失呢!
小德子弓著腰,正準備退下的時候。
皇帝把筆一撂,“純妃怎麼了?”
他到底還是不放心,這多少年都沒事兒,今天這麼突然來一下,他心裏終究是放不下。
小德子一愣,師父真是料事如神啊,說皇上會叫住他,結果就真叫住了。
“稟皇上,純妃現在還昏迷著,沒醒過來。”
這話還是師父教的呢,說是別講清楚純妃那兒發生了什麼,隻管把純妃狀況說了,在事實基礎上往嚴重了說,其餘等皇上自己去春熙殿問。
要說這最了解皇帝的,李順自認為,即使排不上第一,總能混個第二當當。
這些年他在禦前伺候著,還得幫著照看後宮的純妃,實在是心力交瘁。
不能讓她過得太淒慘,省得皇上心疼;也不能讓她過得順心,否則皇上覺得自己沒麵子,覺得人離了他,還是過得好好的。
伺候皇帝,那腦子就得時時拿鞭子抽抽,否則就跟陀螺一樣,轉不起來!
這皇上吧,心裏明明惦記著人家,還不讓人提她,何必呢?
李順覺得自己老了,再拿鞭子抽抽,骨頭都得散架,還是讓兩人自己說去。
他果然是最稱職的禦前太監了,不僅關心皇上身體,還關心皇上的情感問題。
誰知皇帝一聽,非但沒有馬上前往春熙殿,還重新拿起了筆。
他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
過了一會兒,他又將筆撂下,“可有請太醫去看?”
這人不想起倒也沒什麼,一想起來便一發不可收拾。
去了嗎?不知道啊,師父沒說。
小德子嘴皮子動了幾下,一個音都沒發出。
萬一說錯了,不就是欺君了?
皇帝眉頭一皺,“孤自己去看!等會兒記得給李順請個太醫瞧瞧,問一下什麼時候能好。”
小德子連忙出去吩咐轎攆。
這雨來得急,去得也快,倒也摻雜了幾分夏雨的性子在裏麵。
幾個抬著轎攆的公公小心翼翼地踩在青石板上。
這雨後的石板格外地滑,若是一不小心一個跟鬥摔了,腦袋也就可以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