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興化郡的時候,天公不作美,天幕黑沉沉地壓下來,狂風大作,卷起了地上的沙石。
“看樣子要下雨了。”領隊拉馬停下,“前邊兒有處歇腳的,我們再往前趕趕。”
不一會兒,雨點就劈裏啪啦地砸了下來。
“小姐,快進來,當心淋了雨著涼。”花錦扭頭急急叫到。
長安站在門口半晌,終於抬腳邁過了門檻。
這是一座荒廢的院子,可是,不管她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兒。
她走過去,在蘇至宇身邊坐下,“二哥,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她總覺得別扭的很,這座院子,看著別扭。
蘇至宇經商多年,眼力還是有的,“這裏是有主的,你看那灰燼,顯然是昨天晚上新燒的,那邊牆根下,枯草也是鋪得齊整,顯然是有人在這兒呆了許久。”
“你別多想,放鬆一下,不然,遲早得把自己給崩壞了。”蘇至宇拍了拍長安的腦袋,又抬抬下巴,示意長安往側邊兒房間望去,“大家都是知道的,不然,為何不往獨間兒去,就是在這兒等著那人或者那些人回來,好打個招呼。”
“好吧。”長安悶悶地應了一聲,環住雙膝,把下巴擱在上邊,呆呆地看著外邊的雨。
自京都出發,如今也將近半月了,估摸著小唯現在也早知道她的處境了,說不定,萬俟尋那邊也得了消息呢。
一朝變故,直到現在,她心裏仍舊飄乎乎地著不了地,總覺得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又都好了。她依舊能冬日裏賞梅看雪,夏日裏藤下納涼,窩在自己的小小院子裏,貪著那難得的輕鬆愜意。
她動動腳,腳底傳來一陣刺痛。
估計,是腳底磨出的泡破了。說實話,她私心裏是羨慕大姐二姐還有玉嬙的,不用來受這份罪,依舊在那座繁華城裏過著貴人生活,但她也明白,留在京都,她們心裏煎熬隻會比她重,斷沒有輕的道理。隻是,此時此刻,她是真的想逃避這份來自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折磨。
“長安丫頭,過來,到祖父這兒來。”老太爺坐在草墊上,招招手,將人喊了過去。
長安依言過去,努力去忽略腳底傳來的疼痛,她想,總有一天,她能真正地做到無視它。
“長安丫頭,可是覺得委屈?”老太爺笑得慈祥。
長安不語,她確實委屈,但又不知為何委屈。她隻是想,為何她就要來受這一份罪?為何獨獨就蘇家傾了大廈?朝中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徒,又豈是屈指可數!
“長安丫頭啊,祖父老了。”老太爺輕撫著長安的頭。
長安這才看清眼前這個老人,他再也不是當初和祖母站在一起精神抖擻的樣子。他臉上的褶皺在他的笑容下越發刺眼,花白的頭發、渾濁的眼睛、佝僂著的腰,褪去了老國公這層身份,他不過就是個普通的老人。
“我們為什麼非得擔下這罪呢?我們可以拖著,拖到三哥有消息回來。三哥肯定會講明一切,我們這一大家子也就不用吃這苦了。”
“祖父也在想,當初為什麼不拖一拖呢?如此,未必沒有轉圜的機會。”老太爺頓了頓,看著長安,“但是,長安丫頭,你可知道,皇帝他,忌憚著蘇家啊!這一天遲早要來,不過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