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的時候,葉修把車鑰匙給了我,他沒有說任何一句為老頭兒章辯解的話,本來我還擔心來著,幸好,他沒讓我失望。
房門是那種最老式的鐵門,甚至沒有保險措施,就是一道簡陋的門鎖,我從房間裏走出去,隨手關上房門,做這一係列動作的時候我甚至沒有往房間裏麵看。
我不想看到葉修的眼神。
或許我剛剛那一番話的確有些太過分了,就像老頭兒章在詆毀我爺爺時我的感受一樣,我知道,我也在詆毀著葉修的信仰,於他而言,老頭兒章就是他的信仰。
樓梯很狹窄,我不知道這是幾層,手邊也沒有照明的工具,在上下兩層中間有個狹小的平台,上麵有個高窗,月光從外麵照進來,將地麵照成了霧蒙蒙的灰色,我數著樓梯一路往下走,終於來到最後一層。
也不知道是不是轉暈了還是怎麼回事兒,我剛走出去,突然覺得胃裏麵一陣翻湧,緊接著嘔吐物往上頂了上來,我一彎腰就像瀑布一樣往外噴。
還好還好,千萬不是腦震蕩最好。
這是一片很老的樓房,看這種混亂的情況,應該是拆遷安置樓,到處都是亂塗亂畫以及隨地小便的跡象,時不時有野貓從不遠處探出頭來,饒有趣味地望著我的嘔吐物,我狠狠吐了口唾沫,喃喃道:“好了,等會兒就是你們的。”
我突然覺得好笑,不知道為什麼,咧嘴就笑出聲來。
齊名央不是我爺爺?那他媽的誰是我爺爺?我覺得這個謊話太過分,簡直就是在鄙視我的智商。
我和老頭兒章甚至都不熟悉,他要麼是傻,要麼就是特別聰明,絕頂的那種,否則幹嘛說這種一下就能被人拆穿的謊言?
一路沿著歪歪扭扭的小路走出去,葉修告訴我,我的車停在旁邊再旁邊那個院子裏,我在心中咒罵了一聲,這也太遠了吧?我才走出來不到五十米,汗水就已經把衣服完全滲透了。
上車之後,我隻是勉強把車開到馬路上,人就有點兒受不了了,跑到超市請人幫我找了個代駕才勉強回到家。
我本來以為走樓梯太暈,沒想到坐電梯更暈,人從電梯上下來的時候幾乎是扶著牆蹭到家門口。
掏出鑰匙打開門的瞬間,我就愣了一下。
家裏是一屋子人,有的站有的坐,唐克和三兩個後生靠在窗戶旁邊,沙發上坐著堂口裏的幾位長輩,年紀比我爺爺小一點兒,不過也是要叫爺爺的輩分,至於那些四十歲左右的中流砥柱倒是都沒有露麵。
本來房間裏的人還正在說話,見到我在門口露出臉的瞬間,房間裏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就看到滿屋子煙霧繚繞,所有人都將目光向我投了過來。
唐克從人群中跳出來,上前一把攥住我的胳膊,在我旁邊低聲道:“你他媽死哪兒去了?老子都快去太平間找你了!”
“我去買晚飯。”我說著晃了晃手裏的肉餅。
“買你大爺的蛋!”唐克罵了一聲,搶過肉餅撕掉一塊就往嘴裏塞,指了指旁邊的房間,“趕緊進去。”
房間裏的人都盯著我,但是沒人和我說話,約莫愣了有半分鍾,見我走進來,他們才終於回過神來,一個個趕忙拿出電話,我當時還有點兒恐慌,生怕他們給我拍照發微薄,好在他們並沒有,緊接著響起的是此起彼伏的打電話的聲音。
“行了,都回去吧。”
“嗯,人找到了。”
“不用找了。”
我訥訥地望著他們,對唐克低聲道:“都是找我的?”
唐克沒回答我,將我拽到了門邊,那扇門裏麵是我的書房,放著把硬邦邦的太師椅,本來我隻是放在這兒圖好看,買回來之後覺得不舒服就很少坐,導致我都有點兒不愛進書房。
昏暗燭光下,老爺子正坐在那把椅子上閉目養神,燭火搖晃,顯得他的臉有些虛幻。
唐克把我塞進去之後,立馬就退出去,還把門從外麵關上了,我感覺到外麵的人很快都安靜下來,甚至已經看到了所有人正豎著耳朵一臉期待地望著房門口的樣子。
“回來了?”
老爺子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我有一種錯覺,覺得這聲音好像不是從他嘴裏傳出來的,似乎壓根兒就沒看到他張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