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我們把老太太送回家去後就打道回府,往商場的方向去了。
瘋子一上車就眯著眼睛閉目養神,對於晚上的事情相當重視,唐克則一邊開車一邊哼歌,我望著窗外,心裏總有點兒不是滋味兒,不甘心地問唐克道:“那個女人真的灰飛煙滅了?不能給她超度了?”
後排的瘋子發出了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聲,沒有多說什麼,我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抿著嘴唇。
唐克倒是哼笑一聲道:“齊不聞,你這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改?”
“這算什麼毛病?”我知道唐克說的是什麼意思,是覺得我又多管閑事兒了,但是實際上我的確不覺得這是什麼毛病,反倒覺得理所應當的,人嘛,總歸是要做點兒無用的事情,才能滿足自己內心的,如果每天都是為了目的而活著,那就和機器人沒什麼區別了。
唐克一邊說著,正好前麵的紅燈亮了,他來不及衝過去,一腳刹車停了下來,差點兒把我甩到擋風玻璃上,“我這麼給你說吧,現在能不能超度不是我們說的算,這女鬼到底在哪兒還不知道呢,就算是灰飛煙滅了,也不是我們的責任。”
說著,趁著紅燈的功夫,唐克轉過頭來,一臉正色地望著我道:“人活著是要講道理的,你明白不?”
我搖頭,不明白這事情和講不講道理有什麼關係。
“這麼說吧,你現在看著她可憐,沒錯兒,我也看著她可憐,但是你忘了一個問題,咱們處理掉她的時候,她是想要我的命的。都說人活在世界上不能把是非對錯分得太清楚了,但是也不能不分對錯,這件事情就是她的錯,就是她活該,你記住這樣一個準則,就不會活得太辛苦。”
唐克難得用這麼認真的表情和我說話,而聽到他的話之後,我的心中也不由得有些觸動。
活得太辛苦……我覺得我就是很典型的那種活得特別累的人,什麼都想,什麼都想想明白,最後不光是沒想明白,反倒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你不要總想做好人,你沒有那個能力,就做不了好人。什麼樣的是好人?如來佛祖是,人家一個巴掌連孫悟空十萬八千裏的跟鬥雲都跑不出去,這就好比馴獸師對老虎都很友善,因為根本沒有威懾力,所以不需要做惡人。至於你……你再琢磨琢磨。”
這話聽起來好像很尖銳,但是的確是有著一定道理的,我被唐克這麼一說,人就有點兒啞火,雖然他的話和我一直以來行事的準則以及內心的道德觀大相徑庭,可我卻找不出來一個反駁的理由。
無法反駁的,自然也就是對的。
我輕歎了一聲不再和唐克計較,任由他一路狂飆,沒一會兒,車子就停在了商場門口。
整座商場都沉浸在黑暗之中,除了樓下底商的那家咖啡廳,落地窗戶裏,隱約還能看到那些人的身影,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其中那幾個小混混果然是做流氓出身的,歪歪扭扭地靠在椅子上,雙腿搭在桌子上,一臉吊兒郎當的樣子,四腳朝天打瞌睡。
見到我們幾個進來,那幾個保安率先站了起來,小混混們很快也跟著站起來,一排人麵對著我們,這氣勢上倒是有點兒意思,讓我對晚上的事情稍稍有了些信心。
我和瘋子是先進來的,唐克隨後,手裏還拎著個大編織袋,好像是剛從小商品批發市場出來的一樣,隻見唐克將袋子放在了眾人麵前的桌子上,拉開拉鏈露出了裏麵的東西,我就看到一陣明晃晃的反光,換個角度一看,看到了好幾麵鏡子。
鏡子是那種巴掌大的圓鏡,外殼是塑料的,一看就是很廉價的那種,唐克坐在了鏡子旁邊,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玻璃瓶子和一支毛筆,這兩樣東西我都是見過的,玻璃瓶子裏麵的是黑狗血,而且是未曾滿月的那種小黑狗的狗血。
這些東西都是相當有講究的,就比如說鞋子,好比是李寧和耐克的區別--沒滿月的小黑狗的狗血是驅邪最好的東西,好比耐克或是亞瑟斯,而普通一點的,李寧這級別的,當然就是普通的黑狗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