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的話說得我也笑不出來了,他說的沒錯兒,人,的確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
就像黑眼鏡,他自己沒想到,我們也沒有想到,但是死了確實是死了,甚至不如葉修當時,好歹我們還看了一眼,他死得明明白白利利落落。
可是我們到最後光顧著逃命,甚至沒機會多看黑眼鏡一眼。
我到了這時候才發現,我自始至終從來沒見過黑眼鏡的真容,瘋子說他小時候被本家的小孩欺辱,黑眼鏡幫他打架,小時候就瞎了一隻眼睛,後來就一直帶著墨鏡,連瘋子都想不起來他摘下墨鏡是什麼樣子了。
“我不想你們跟著我這麼長時間,到最後死得不明不白。”
瘋子這話剛說完,唐克在前麵冷笑了一聲。
“我跟著你?老子這輩子隻跟著一個人,”唐克懶洋洋地說道:“我隻是和你合作,不是跟著你,我幹這些事兒有我的原因。”
我知道唐克說的那個人是誰,恰好是一個我現在很不想跟著的人,而且我們現在很快就要見麵,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便扯開話題故作輕鬆道:“你有什麼原因?合著你丫活著還有什麼夢想呢?”
“有啊!當然有!”唐克這才挺直了身子,從靠背中間的縫隙裏一本正經地看著我們道:“錢啊!賺錢買車、買房、買房車!”
我白了他一眼道:“沒跟你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啊,現在的女人這麼現實,我這麼愛女人,當然得賺錢娶媳婦。”
唐克說這話的時候,河奈一直看著外麵,好像這話和她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似的,但是我看到她的眼睫毛眨了眨,眼眶之中似乎是有著星星點點的濕潤。
“賺錢更多的話,就開家抄手店,不為賺錢,開著玩兒,賠錢我也樂意,”唐克砸吧著嘴,眯著眼睛仿佛在暢想著什麼,“回去得去吃那家的龍抄手,我這人就這麼點兒出息,有錢花,有飯吃。”
其實我細細想一下,唐克說的也沒錯兒,人生在世,恐怕折騰來折騰去,就是為了這麼幾件事情。
隻是與他相比,好笑的反倒是我,自以為自己活得明白,實際上是活的最糊塗的一個,想想瘋子剛剛說的話,心裏難免真的有些後怕,真怕死的時候也死得不明不白的。
“反正我是不會死的,我還等著吃龍抄手,”唐克兩隻手搭在腦袋後麵,伸了個懶腰道:“我請客,你們誰不來就完蛋了!”
唐克故作輕鬆自在,好像是來度假,我笑著喘了口氣,心裏卻明白,這次的事情遠不如我們想象中的輕鬆。
這是最後一次,其艱難程度或許超乎我們的想象。
我沒有回應唐克的話,也不知道該要怎麼回應,我沒辦法向他保證,一定和他去吃什麼龍抄手,剛剛黑墨鏡就死在我們麵前,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成為下一個黑墨鏡,連自己能不能吃到下一頓飯也無法保證。
瘋子也沒有打岔,他若有似無地輕歎了一聲,然後拿起小桌板上的塑料杯子準備喝水,然而杯子還沒送到嘴邊,隻見他的手搖晃了一下,水灑在他兩腿之間。
“我靠,”我瞥了他一眼,“你這個……跟尿了似的……”
可是還沒等我笑話夠,突然就覺得身子左搖右晃,整個飛機都搖擺不定。
是遇上亂流了。
飛機遇到亂流很正常,我倒是沒覺得害怕,廣播裏也傳來了乘務人員的播報聲,這種情況經常出現,見怪不怪,我將腰間的安全帶緊了緊,身子貼在靠背上。
我之前坐飛機的時候也遇到過幾次亂流,不過是一兩分鍾就結束了,然而這一次飛機顛簸得厲害,我看到幾名空姐搖搖晃晃地往駕駛艙跑,前麵傳來了一陣有些混亂的喊聲,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在我正納悶兒的時候,廣播再一次響起了。
“飛機出現緊急故障,即將迫降……”
迫降?媽的,這次玩兒大了!我坐了這麼多年飛機從來沒經曆過這種在半空中緊急迫降的事兒,我以為隻有電影裏麵才會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