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最後我是怎麼走出去的,我將河奈背到了我們當初進來時的刑訊室,然後返身回去背唐克。
可是我實在背不動了。
已經忘了多久沒吃過東西,也忘了多久沒有合過眼,隻覺得兩腿發沉雙眼發昏,好像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一樣,腦袋裏麵隻有一個念頭,我得帶唐克出去,又或者說,哪怕死,也得陪著他一起死在裏麵。
如果不是唐克,有很多次,我可能早就連命都丟了,他是我的兄弟,我不能把他扔在這兒。
混亂之中,耳邊響起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我來不及思考來的是不是金玉執的人,即便是,我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聽天由命了。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唐克的那種坦然,到了這種時候隻能認命,但是如果認命了,一切就能結束了的話,那我願意。
隻是對方並沒有對我們做什麼過分的事兒,我在一陣意識模糊之中,聽到他們七嘴八舌地指揮了一通,然後分別將我和唐克抬起來。
刑訊室裏麵燈火通明,到處都是七零八碎的手電光,好像被刑訊逼供的現場一樣,在這一片慌亂的光束之中,我看到了瘋子,他正站在對麵低頭望著我,眼睛裏麵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閃爍。
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是危機感支撐著我走下去,我知道自己不能停,停下的話,會死,可是看到瘋子之後,所有恐慌和警惕全部懈怠了,我整個人也好像被放了氣的氣球一樣鬆懈下來,眼前一花,立馬便昏過去了。
不知道是誰給我喂了熱水,溫熱的水流從胸腔中流下去的時候,身上才多少添了點兒力氣。
“還不能給你吃東西,”瘋子的聲音從耳邊不遠處響起,“你身體狀況不好,現在突然吃東西會吐。”
當他說完前半句的時候,我覺得喉頭哽咽,差點兒哭出來,我記得當初我和唐克剛出門的時候,遇到了生人蠱,我們兩個九死一生逃出來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對我說的。
現在,物是人非,同樣的話從瘋子嘴裏說出來,讓我清醒地意識到唐克死了。
所謂“死了”,就是那個曾經在身邊的人,曾經聽他對我說過的話,從今往後,都不會再重現了。
過去了就是過去,死了,就不能再回來了。
我休息了半晌,終於勉強能從地上爬起來,對麵的瘋子看起來十分狼狽,他的手在我麵前晃了晃,我有點兒不耐煩地推開了他的手,“我沒事兒。”
“哦。”
瘋子似乎是有點兒落寞,別過頭去給我解釋起來。
當初我們按照原定計劃分開之後,他去找了老爺子彙合,在那邊也遇到了不少事情,後來他們抓到了兩個金玉執的夥計,嚴刑逼供之下,知道金玉執親自來了這邊,找一樣東西。
瘋子知道他會和我們遇上,不放心,所以親自帶人也追到了這邊來。
從瘋子的語氣中,能隱隱約約聽出來一些帶著歉意的語氣,可是這是事實,如果他早一點來的話,事情不至於這樣。
“齊不聞……”瘋子局促地搓著手,我們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他什麼大世麵都見過,我也從未見過他如此緊張的樣子,但是現在的瘋子,有著一種不敢與我對視的膽怯。
叫了我的名字之後,瘋子半晌沒有吭聲,似乎是不知道接下來往下還能說什麼。
我抬起頭來和瘋子對視著,看到他眼睛裏有什麼東西亮閃閃的。
“唐克死了。”
曾經三人相伴的關係,現在就隻剩下我和瘋子兩個人,不管怎麼想,都覺得有些別扭,心裏麵空落落的,事實上,我們中間的確是缺少了什麼。
物是人非,所謂“再也回不去了”,這個概念竟然是讓人那麼的無能為力。
瘋子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讓其他人都出去,空蕩蕩的房間裏麵就隻剩下了我和瘋子兩人,還有靠在牆邊的唐克,他的身子被人用雨布蓋著,我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自己會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