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江氏站在太長公主床側,人已經氣的發抖,看著身邊器宇軒昂的嶽稼,江氏幾乎恨得眼眶發紅,她也是名門望族之女,深知若宋柔這般的女兒是家族最大的恥辱,而她的教養不允許她出惡毒的話,可她委實惱恨宋家。
她的兒子這樣好,她也從未想要攀龍附鳳娶一個家世多高的女子,不外乎想求個賢良淑德知書達理的兒媳婦,能和自己的兒子琴瑟和鳴紅袖添香,而後家宅興盛延綿子孫罷了。
她所求不多,當初宋家這門婚事被指下來的時候她也沒有因為宋家的家世高興,隻覺宋家是京城的望族,家中女兒必定是教養得宜的。
可沒想到,宋家竟然給了安陽侯府如此奇恥大辱——
“侯爺,此事必定不能甘休!”
江氏咬著牙,一旁的嶽稼卻是眉頭皺了皺麵色還算平靜。
嶽瓊點了點頭看向太長公主,“母親,此事是否立刻派人上京城——”
太長公主又冷笑了一聲,“宋氏是京城的名門之一,可京城啊,越是繁華富貴之地,越有超出人相像的肮髒齷齪。”著太長公主神色一定,“此事一分為二,和宋氏的糾葛是我們的家事,宋姐的死卻是公事,先公後私吧。”
出乎嶽瓊意料的,太長公主反倒是沒有震怒,對她身體的擔心自然也可放下,他點了點頭,“謹遵母親吩咐,先等命案有了定論再別的。”
太長公主便看向霍懷信,“你且辦你的案吧,侯府的私事你就不管了。”
霍懷信心底有些緊張,他恨不得不知道這件私事,於是他輕咳一聲道,“太長公主請放心,下官知道輕重,這件事不,下官猜測魏家公子是一定知道緣由的,所以,下官想把魏家公子叫過來問一問,您看如何?”
太長公主麵上病容未消,可眼下,卻有一股子殺伐決斷的凜然之色,她點了點頭,“好啊,叫過來問一問,我也想聽聽這魏家侄會怎麼。”
霍懷信頷首,轉而看向嶽瓊,嶽瓊便吩咐在外的侍奴,“去將魏家公子請來。”
霍懷信眼珠兒一動,走到嶽瓊身邊和他低語了幾句,嶽瓊眉頭一挑,略一沉吟後方才點了點頭,“好,你去辦吧。”
話音剛落,外麵楊席道,“侯爺,知府大人,齊捕頭到了。”
霍懷信和嶽瓊對視一眼走了出去,沒多時才又返回,屋內人不知霍懷信做了什麼安排,霍懷信麵上卻有種篤定的神采,很快,魏言之到了。
“侄拜見太長公主殿下,拜見侯爺,夫人,拜見知府大人!”
魏言之行了一圈禮,又對著燕遲和嶽稼一拜,霍懷信和嶽瓊坐在屋內左右兩側的敞椅上,嶽瓊閉口不言,霍懷信先出了聲,“魏公子,昨夜義莊著了火你可知曉?”
魏言之一愣,“著火?義莊著火?”
霍懷信麵對魏言之的驚訝八風不動,麵上卻帶了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來魏公子是不知道的,這件事魏公子不知道,那另外一件事魏公子肯定知道。”
魏言之已經察覺到了霍懷信話音裏麵的不善,他挺直了背脊,麵上一派坦然之色,“知府大人的事是何事?”
霍懷信抿唇,語聲一沉,“宋姐有過身孕的事,魏公子該知道吧?”
魏言之眉峰一跳,眼神禁不住閃了閃,“有過……身孕……”
霍懷信死死的盯著魏言之,屋子裏的每個人更是都盯著魏言之,魏言之無所遁形的站在屋子裏,看著大家的目光,他麵上終於露出了苦澀來,“知府大人,此事……此事侄不清楚……侄……”
“你不清楚?國公府和你魏府聯係緊密,否則,也不會讓你來送嫁了。”霍懷信身子前傾,眼神和語氣都生出迫人之勢,“在宋姐出嫁之前,是否大病過?你連這些都不知道?宋姐懷有身孕,那孩子的父親是誰?宋姐養在深閨,能和她有所接觸的人必定都是和國公府親近的人家,魏府便是其中之一,莫非是魏公子你……”
霍懷信的矛頭直指魏言之,魏言之的神情頓時凜冽起來,“不是的!”
魏言之攏在袖子裏的拳頭攥的緊緊的,人也站的有如一樁死木,“不是我,當然不是我,侄一個庶出的,怎麼可能入國公府嫡姐的眼……”
著話,魏言之低下了頭來,聲音裏露出了些許痛苦神色,“這件事……侄,侄當真不清楚,隻是……隻是柔出嫁之前,的確大病過半月,也就是,也就是送嫁之前的一個月左右,那時候她以待嫁之名被禁足,不過侄聽她在看大夫吃藥……”
微微一頓,魏言之又道,“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嫡兄的腿摔斷了,當侄隻有些猶疑,嫡兄素來喜歡馴馬,可謂是技術高絕,怎麼還會摔斷了腿,侄去看望時,隻看到國公府的人也在,不過國公府的人麵色很是不善,當時侄還不知是為了什麼,嫡兄摔斷了腿之後就被關了起來,而後送嫁之人才換成了在下……”
霍懷信眉頭一皺,“那也就是,和宋姐有染的人是你的嫡兄?”
魏言之搖了搖頭,“侄不確定,可大人問到了這裏,侄唯一能想到的人便是嫡兄了,他自和柔一起長大,對柔關懷備至,家中,還曾有人開過玩笑魏府和國公府會親上加親,不過……不過魏府寥落,國公府雖然疼愛外孫,卻並不想促成這門親事。”
“對了!”魏言之忽然抬起頭來,“我這位嫡兄是左撇子。”
這一言落定,霍懷信雙眸一瞪,“你什麼?!”
魏言之苦笑道,“其實在那一夜第一次聽到大人到左撇子的時候侄便想了,可是,可是送嫁的隊伍出發之後一路南下,而嫡兄則在京城,所以……所以侄沒有明。”
霍懷信和嶽瓊對視了一眼,霍懷信不可思議道,“你的嫡兄當真是左撇子?”
魏言之點頭,“這一點,宋氏的護從之中有不少人都知道的,世上有些人生慣用左手,因為數少被視為異類,後來嫡兄也能用右手寫字了,不過是後練出來的。”
霍懷信沉默了下來,他們找了許久的左撇子,甚至懷疑到了燕遲的身上,可魏言之卻忽然,他的嫡兄竟然是個左撇子,難道,是他的嫡兄和宋柔情深義厚,得知宋柔遠嫁心有不甘的跟了過來?而後因愛生恨殺了宋柔?
錦州到京城千裏之遙,這一點,隻需要派人去查一查魏言之那位嫡兄是否在京城便可,霍懷信的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錦州到京城太遠了,如此一來一去又要花費許多時間,何況還牽涉了兩家權門,委實是叫他難辦的緊。
“昨晚上回來之後,魏公子幹了什麼?”
霍懷信忽然開口一問,魏言之蹙眉道,“昨夜回來的太晚,侄直接回了東苑梳洗睡覺,沒有做別的什麼,這一點,東苑的其他人都可以為侄作證。”
霍懷信的眉頭頓時緊皺了起來,魏言之看著霍懷信,“莫非知府大人在懷疑侄?”
霍懷信眉頭舒展,唇角微彎帶出了兩分笑意來,“那自然是不會的,隻是問問罷了。”著舒展了身子,“好啦,就問這些了,魏公子能言之不盡本官頗為感謝。”
魏言之忙躬身,“不敢當,這是應該的。”話語落定,又頗為艱澀的道,“知府大人,這件事……這件事侄並非萬分肯定,還請大人……”
“你放心,這些事我們自然會去查,該的不該的我們也知道。”霍懷信呼出口氣,“好了,要問的就這麼多了,你回去吧,這件案子我們已經有了諸多線索,會很快有結論的。”
魏言之點點頭,而後又轉頭去看嶽瓊,“侯爺,這件事是國公府有愧於安陽侯府,侄……侄愧對於侯府,不如,讓侄帶著宋氏護從住出去,免得……”
嶽瓊看著魏言之的眼神已沒有從前的親和,不過這件事和魏言之無關,魏言之非國公府人,他什麼都決定不了,嶽瓊搖了搖頭,“這些話不該你來,此事和你無關,你隻管把自己知道的告訴知府大人便可,回去歇著吧。”
魏言之欲言又止幾瞬,可麵對太長公主和嶽瓊冷下來的麵色,到底不敢多言,又行了一禮,這才轉身走了,他一走,太長公主氣的胸口一陣起伏!
霍懷信卻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燕遲,“遲殿下,此前侯爺拜托遲殿下派人回京城一趟,且不知京城的消息何時能送來錦州?”
燕遲肅容道,“最晚明日便會到。”
霍懷信點點頭,轉去看太長公主,“您也聽到了,我們一直在查的左撇子,會不會就是魏公子的嫡兄?而和宋姐有染之人,會不會也是他的嫡兄?”
太長公主呼出口氣,“這些事我老太婆不該過問,你是知府,你且去查吧,我隻需知道結果便可。”著麵露疲倦的揮了揮手,“你們去吧,我和靜姝和瓊兒幾句話。”
這話一出,眾人便明白,這是要吩咐嶽瓊和江氏如何行事了。
這件事到底是侯府的隱秘,霍懷信當即起身告退,秦莞亦和燕遲一道退了出來。
一出門,嶽清和嶽凝卻早已等著,他們早上也接到了義莊著火的消息,本以為是驗屍不成,可沒想到秦莞竟然還是去了義莊,嶽凝一把拉住秦莞的手,直拽著她往一旁走,“如何?驗屍的結果怎麼樣?怎麼叫了魏公子過來問話啊?魏公子臉色十分難看,剛才我問出了何事還跟我了一句對不住,到底驗出什麼來了?”
秦莞抿唇,看著在場的燕遲和霍懷信幾人有些作難,嶽稼便對霍懷信和燕遲幾人道,“知府大人,遲殿下,清兒,我們去前麵的花廳坐坐把。”
嶽稼態度磊落,倒是不介意這件事被嶽凝知道,這些事本是內宅汙事,尋常人家定然不會叫輩知道,不過安陽侯府家風不同,倒沒那些森嚴規矩。
燕遲幾人一走,秦莞便將今日知道的聽到的簡明扼要的告訴了嶽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