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燕離和燕遲到了,秦莞眼底薄光一動,退到了一旁去。
袁慶從內室退出,很快,燕離和燕遲一起從外麵走了進來。
今日燕遲仍然著一身墨色的華袍,而燕離慣常的一襲紅色袍衫,然而今日他這紅袍之上繡著玄色的蟠龍滾邊,比平日裏的常服要肅重幾分。
而不知是不是入宮見到皇帝的關係,他人也顯得莊重許多。
“拜見皇上,拜見皇後娘娘——”
二人依次行了禮,燕淮便笑道,“起來吧,難為你二人一起來看太後,太後剛醒,這會兒有些不認人……”
話音剛落,太後便朝燕遲和燕離伸出了手來,“涵兒?凜兒?”
燕遲和燕離見狀眉峰都不動,似乎早已習慣,燕淮便從床榻之上站起身來,“今日過年,太後意識雖是不清,你二人也留下陪太後話。”著燕淮不看燕離,隻看著燕遲道,“燕遲待會兒來崇政殿找朕。”
燕遲忙應聲,燕淮便看著燕離道,“昨夜過年,是出去胡混了還是陪你母親了?”
燕離在京中自有胡混的名頭,燕淮都知道,這般一問,燕離笑著道,“啟稟皇上,昨夜燕離可是待在王府老老實實陪著母親的。”
燕淮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著看了眼皇後等人,“好了,既然太後暫時沒事了,也別一屋子人擠在這裏了,你們也都回去吧,晚上了有心的再來看看。”
趙淑華和素貴妃齊齊行禮應是,燕淮又道,“朕也先走一步。”
燕離和燕遲讓開路,一起拱手抱拳,燕淮走出去兩步,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身看著秦莞,“丫頭,你在此看著太後用藥,待會兒和燕遲一同到崇政殿來。”
秦莞微訝,崇政殿是皇帝處理政務的地方,皇帝讓燕遲去便罷了,怎麼還讓她去?
雖然心存疑惑,秦莞卻還是點點頭應了下來。
燕淮見狀,方才帶著趙淑華一行離開了壽康宮。
燕淮一走,比平日稍微持重了兩分的燕離頓時肩膀一垮鬆了口氣,他一邊往床邊去,一邊看著秦莞,“九姑娘,這一次多虧你救了皇祖母,七哥都和我了。”
陳嬤嬤見狀在旁笑道,“咦,離殿下認得九姑娘?”
燕離一雙眸子笑的微微眯起,走到床邊去坐下,手抓住了太後的手。
“我們在裕親王叔的壽宴上見過的,當時九姑娘正從錦州北上,也到裕親王叔那裏賀壽。”燕離的簡單,自是隱下了後來遇到案子的種種。
燕離完又看向燕遲,“七哥認得九姑娘更早,七哥去給姑奶奶賀壽的時候就認得九姑娘了,哦對了,嬤嬤還不知道吧,九姑娘是姑奶奶的義孫女呢。”
陳嬤嬤又一訝,“義孫女?!”
燕離笑著點頭,“可不是,九姑娘認了安陽侯夫婦為義父義母。”
陳嬤嬤本就感激秦莞喜歡秦莞,一聽這話,心中更覺秦莞多了幾分親近之意,燕離見陳嬤嬤神色變化不由繼續道,“還有,九姑娘還救過姑奶奶的命呢。”
陳嬤嬤本來不認得秦莞,後來秦莞出手救了太後,她卻沒想到秦莞竟然還和太長公主有這樣深的牽連,陳嬤嬤想到太長公主,不由道,“原來九姑娘和太長公主有這樣的緣分,難怪奴婢看著九姑娘便覺親厚,原來太長公主在京中的時候和太後娘娘可是最為親近的,後來太長公主去了錦州,太後娘娘便孤單了許多,不知太長公主身體如何?”
秦莞忙道,“嬤嬤放心便是,祖母她身體好多了。”
陳嬤嬤頷首,這邊廂,太後拉著燕離的手道,“涵兒,你不是在溫書嗎?”
太後語聲嘶啞,卻仍是忍不住的話,燕離便低聲哄著太後,“皇祖母,我是燕離呀,是您的孫兒啊,我父王待會兒才過來呢。”
見燕離如此,陳嬤嬤便苦笑著給秦莞解釋道,“九姑娘見笑,太後娘娘認不清人了,許是年紀大了,記得的總是皇上這一輩的,總是將幾位殿下當做他們的父親。”
秦莞並不以為意,“人老了就是如此,太後娘娘這般也是久病的緣故,待太後娘娘病狀減輕一些,她的精神也會更好,想來認得人的時候會多些。”
陳嬤嬤眼底生出幾分希望,“好好好,奴婢等著那日。”
這邊著話,燕遲卻將目光落在秦莞身上,陳嬤嬤見她三人都認得,便去外間催藥來,內裏隻留了兩個丫頭照看,燕遲上前兩步靠的秦莞更近了些,“皇祖母如何了?”
秦莞便道,“不用擔心,最難的一關已經過了,眼下隻需照著方子吃個五六日便可見成效,而後慢慢調養,會好起來的。”
燕遲神色一明,似乎鬆了口氣,“那便好。”
燕離也不知了什麼,竟然是將太後哄得乖覺閉上了眸子,他轉身看著秦莞,“此前便知九姑娘醫術過人,今次方才知九姑娘的厲害,這一次若是沒有九姑娘,祖母隻怕無救。”著燕離眼波一轉道,“九姑娘一定不知道你的醫仙之名已響徹京城了!”
秦莞倒是聽鄭白石過一嘴,可盛名之事她並不關心。
“我並非開館行醫的,要這些虛名也無用。”
燕離頗有深意的笑了笑,“那可不一定喲——”
秦莞微微揚眉,正在想燕離所言是何意,忽然,一個娃娃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秦莞還沒反應過來,便見燕離身形極快的到了門口,一把將那娃娃抱在了懷中,又笑著道,“九,今日怎來的這般慢?!”
娃娃不過四五歲,生的雨雪可愛,尤其一雙眸子黑白分明,被燕離抱在懷中,如同個瓷娃娃一般,他被燕離抱起來也不覺害怕,隻低聲道,“離哥哥,綏兒要吃糖。”
燕離“哈哈”一笑,抬手便從袖子裏掏出一塊手帕包裹著的糖果。
秦莞早就知道九皇子在壽康宮中,然她卻是第一次見這位九皇子燕綏。
燕綏見著糖果便往自己懷裏塞,生怕旁人發現似的,然後越過燕離肩膀往床榻方向看了一眼,聲道,“皇祖母還沒有好嗎?”
看得出燕綏有些怕生,他雖然和燕離親近,可看到燕遲的時候卻有些躲閃。
秦莞看著這個娃娃眸光微沉,這是瑾妃的孩子。
燕離正在逗弄燕綏,陳嬤嬤帶著一個端著藥碗的侍婢走了進來,見燕離懷中抱著燕綏,當即笑道,“九皇子過來啦,這邊藥味重,本來還想待會兒再帶你過來看太後呢。”
“皇祖母好了嗎?”燕綏奶聲奶氣的問陳嬤嬤,一隻手抓著燕遲的領子。
陳嬤嬤忙和聲和氣的道,“九皇子別擔心,太後娘娘很快就可以好了。”
著,跟秦莞道,“九姑娘,藥熬好了。”
秦莞便走上前來,聞了聞藥味兒便知方子和熬法對不對,秦莞便點點頭,“第一次用半碗便可,等涼一涼了再給太後娘娘用。”
陳嬤嬤看那侍婢一眼,那侍婢便端著藥碗到了一旁等藥涼。
這邊廂,燕綏掙紮著走下了地來,他邁著短腿到了太後床邊,抓著太後的手滿眸的擔心,陳嬤嬤便歎息一聲,看著太後閉著眸子又道,“還是離殿下會哄娘娘,每次離殿下一來,娘娘就會乖乖睡覺。”
燕離笑意微深,便又看著燕遲道,“七哥,不去崇政殿嗎?”
燕遲本是不急,這般一提,陳嬤嬤卻道,“殿下快去吧,皇上這兩日政務也多,不好讓皇上久等的。”著又道,“皇上也讓九姑娘同去呢。”
燕遲便道,“那好,我先過去看看是何事,然後再來看皇祖母。”
陳嬤嬤忙應了,燕遲帶著秦莞朝外走去。
一出門,茯苓便迎了上來,秦莞便道,“好好跟著我,我要去見皇上。”
茯苓忙點頭,一個字也不敢多問。
外麵雪已停了,有燕遲在旁,陳嬤嬤便未派更多人,她二人順著宮道走在前,茯苓和白楓便落後幾步跟在後麵,燕遲看一眼秦莞道,“是否在想皇上為何召你?”
秦莞看著燕遲,“你知道?”
燕遲便道,“本想昨夜便告訴你,可後來一時亂了心神,竟是忘了。”
秦莞麵上微紅,燕遲的亂了心神,自然是指二人親熱,這麼想著,便嗔怪的橫了燕遲一眼,燕遲笑意一盛,“錦州的案子上報朝堂之時並未將你寫入其中,因為錦州至少有徐河,可到了豫州,豫州仵作不在,何人驗屍的便要寫個明白,豫州知府倒也不是貪功之人,便將那案子如何破的原原本本的寫了進去,皇上看到之時,自然也就知道了。”
秦莞沒想到豫州知府竟然將此事原原本本上稟了,一時有些怔忪。
大周之內,女子不涉政事,此番皇帝召她是為何?
“你安心,那日皇上看了案子的卷宗之後也問過我,我見汪懷宇據實以告了,便也答了皇上之疑,我看皇上的意思,並非不喜,相反,還很感興趣。”
秦莞聽了便點了點頭,“那便好。”
燕遲卻看著她道,“若是皇上今日問你此事,你可以醫術行仵作之道,卻莫要提沈毅的名諱——”
秦莞腳步微頓,“沈……沈大人的事已經過去,他的名諱提也不能提嗎?”
燕遲眸色微深,“我知你欣賞沈大人,可此事非同可,莞莞,聽我的。”
四目相對片刻,秦莞知道了燕遲的意思,點點頭,她抬步繼續朝前走去。
宮道之上空蕩蕩一片,隻有偶爾經過的一二宮人走的無聲無息,秦莞心中,那股壓抑的沉悶便又冒了上來,燕遲垂眸看了兩瞬,忽然一把將她的手抓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