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夜半驗屍,致命之傷(萬更)(1 / 3)

秦莞聽著這話微微一愣,“好。”

夜色濃黑,涼意襲人,燕遲眼底的暗色卻是比這漭漭夤夜更顯迫人,秦莞看著他的眸子,連去做什麼都不問,便點了頭。

外麵白楓和白櫻上了馬車,馬鞭一落,車輪轔轔而動。

馬車裏,燕遲背脊筆挺的靠在車壁之上,從來看他著黑,顯得高高在上氣勢逼人,如今他著了白,身影隱在昏光之中,卻更有種白練利刃劈開壓城黑雲的銳利感,可一想到他身上的白是什麼,再看到燕遲眼下的青黑,秦莞又覺這銳利中夾雜了一抹令人揪心的脆弱。

發覺了秦莞目光之中的關切,燕遲抬手撫了撫她側臉,唇角微微一扯,“沒事。”

秦莞聽著這話,心底更是生疼了,不由將他的手抓住,想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起,對於燕遲這樣的人來,安慰顯得太過勢弱蒼白,秦莞命令自己沉下心來。

白日睿親王的棺槨進了京城,這個時候他來喊她幫忙。

她會的不過也就是醫術和驗屍之術……

秦莞忽然麵色一變,背脊也僵了一下,她轉眸看著燕遲的眸子,眼底明光簇閃,難道他是要讓她……

燕遲長臂一攬,一把將她抱在了懷中。

他抬手輕撫她的背脊,好似在安撫她,又好像在安撫他自己,秦莞的心一下子亂了。

事情難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沒事。”燕遲撫著她的肩背,另外一隻手將她的手握住。

秦莞忍不住抬眸看他的眸子,燕遲垂眸對上她的目光,又扯了扯唇。

他眼底盡是寒意,根本沒有半點笑意,卻是不想讓她擔憂,然而到了此時此刻,他絕不可能還是嚴絲合縫不露一點破綻。

秦莞傾身,在他強扯的唇角處親了一下。

她緩緩的在他唇角處流連,鼻尖的氣息落在他麵上,燕遲忽的閉了眸子,僵直的背脊鬆動了一分,秦莞離開他唇畔,抬手落在他臉頰上。

燕遲便覆著她的手落在臉頰一側,細細的磨砂,末了在她掌心吻了一下。

見她緊緊盯著自己,燕遲手臂一收讓她靠在自己胸前,又一手落在她發間,迫著她靠在自己胸口,如此,她便沒法子這般擔憂心疼的望著他了。

秦莞便將臉頰貼在他胸口靠著,他的心跳有禮而沉穩,一下一下的落在她耳中,一路沿著四肢百骸到了她心尖上,秦莞一下子就安心了許多。

馬車順著坊中主道疾走,沒多時,馬車停在了睿親王府的後門。

這道門秦莞從來沒有走過。

此刻已經到了後半夜,整個睿親王府都安靜的落針可聞,兩盞白燈掛在門簷之下,涼風一來,晃出一片慘淡的白光,白楓一把推開後門,“吱呀”的一聲在這深夜之中帶著陰森的氣息,燕遲走在前,秦莞跟在後,入了王府一路往府中靈堂而去。

靈堂是早就布置好的,今日睿親王的棺槨送回來,隻需穿好內府趕製的壽衣,再換上內府備好的代表親王身份棺槨便可,一路行來,四周一片靜謐,和秦莞想象之中的四處皆是著縞素喪衣下人的景象很是不同,眼看著正院靈堂近在眼前,燕遲腳步微頓,等了秦莞一步,然後牽著她的手進了布置莊嚴肅穆的正院。

靈幡縞素,牲祭香燭,秦莞越過這些,一眼看到了放在靈堂正中的陰沉木棺槨,棺槨之上金紋描畫,寶相莊嚴,棺蓋合著,秦莞一時呼吸都屏了住。

燕遲拉著秦莞走到棺槨之前,袍子一掀跪了下去,他轉身看秦莞,秦莞會意,便跪在了他身邊,一旁白楓沉著臉給了二人一人一炷香,燕遲拜了三拜,又轉頭看秦莞,他一個字沒,秦莞卻知道他的意思,她眼眶微紅,捏著那柱香也跟著拜了三拜。

等拜完了這三拜,燕遲扶了一把秦莞,二人起身將香插在祭台上的銅鼎之中。

插了香,燕遲怔怔站著,一時沒有動作,他眉頭微蹙,目光落在那口棺槨之上,似乎在做最後的沉湎,秦莞靜靜的等著,很快,燕遲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繞過祭台走到了棺槨旁邊,他的手重重落在了棺蓋之上,呼吸一屏,一把將棺蓋推了開。

秦莞定了定神,走到了棺槨旁邊去。

雖然已經過了夏,可睿親王出事日久,棺槨之中的遺體早已開始**,此刻他身上穿著繁複而貴胄的壽衣,光看露出來的麵容便叫人不敢直視,如果這裏麵躺著的隻是一具屍體就罷了,可秦莞分明的知道這人是誰,她心中有些發堵,指尖禁不住輕顫。

燕遲看了看睿親王的遺體,終是道,“三個時辰,亮之前要封棺。”

秦莞從未聽到過燕遲這樣暗啞的聲音,她點了點頭,一開口嗓子也啞了。

“足夠了,不過得先將人抱出來。”

秦莞完,燕遲一把拍在棺蓋之上,那沉重厚實的棺蓋竟然一下子翻落在地,燕遲傾身便將睿親王的遺體撈出來,轉身放在了棺蓋之上。

遺體已經被處理幹淨,秦莞第一步便是將睿親王身上的壽衣解開。

一邊解下壽衣,秦莞一邊去打量這具遺體。

睿親王已經出事二十多,看得出來不管是在涼州還是在回來的路上,他的遺體都被保護的極好,表麵上看起來不像去世二十多的人,然而秦莞卻能一眼看出十分明顯的屍表變化,屍體已經開始腫脹,黑紫色的屍斑布滿了這張麵容,屍臭的氣味香燭都掩蓋不住。

可饒是如此,秦莞也能依稀看出睿親王去世之前的英姿。

燕氏族人都生的一雙鳳眸,燕凜尤其如此,秦莞以視線細細描摹,心思卻不似尋常驗屍那般冷靜理智,這是第一次,她有些穩不住心神。

因為燕遲的長相深深的承自他的父王,秦莞甚至覺得,再過二十年,燕遲也會長成燕凜的樣子,這麼一想,秦莞仿佛看到另外一個燕遲躺在這裏,她一下就心魂俱亂。

等秦莞解下壽衣,她掌心已經出了一層薄汗,然而等看到了這具遺體之上的傷痕之時,秦莞的心忽然就沉靜了下來,這是她最熟悉的場景,這種熟悉感,一下子讓她變得專注而肅穆,她拿出準備好的仵作用刀開始驗屍。

沒了繡滿十二章紋壽衣,燕凜的遺體和任何一個死者的遺體並無二致,尤其他胸口沾滿了血色血痂的傷勢不住的提醒秦莞,睿親王的死有蹊蹺,而她是來幫燕遲找出證據的。

咬了咬牙,秦莞從睿親王頭頂心開始,一路往下勘驗,她動作細致,整個人呼吸都是輕的,起初的一點猶疑之後,她極快的進入了狀態,燕遲就站在不遠處看著秦莞,隻見她此番驗屍和往日別無二致,唯一不同的是,她身上除了冷靜和專注,還多了一分沉重。

燕遲不想用眼神給她壓力,他一個轉身站到了窗邊去,窗外夜色如墨,燕遲的眸子卻比眸色還要黑沉,從他讓秦莞過來幫忙驗屍開始,這條路就已經開始了。

燭火搖曳,近前的宮燈之上點滿了蠟燭,將這靈堂照的尤其通明,秦莞在燦然的燈火之中,將睿親王身上的每一處傷痕都細細檢查了一遍,因為死亡日久,各處傷痕和遺體下部已經開始**,秦莞麵不改色的看完第一遍,又拿起白醋一點點的抹在遺體各處,很快,潛伏在屍表之下的傷痕浮現了出來。

“死者身上共有十七處傷痕,後背、左肩、右手腕骨、右腿各有擦傷七處,腹、胸口,各有撞傷或打擊傷四處,致命傷在胸口,初步估計是利箭刺入心髒。”

至此處,秦莞語氣微微一頓,“除此之外,還有四處傷痕,在死者雙手肘和雙腳膝蓋處,傷痕雖有一圈,可外側的傷痕格外嚴重,成片狀溝壑形淤傷,溝壑寬度在一寸以內,應該是死者在無防備之時,被類似條形布帶縛住了手腳,動手之人不止一個,他們配合十分有度,這樣的捆縛之法,便是一頭牛都可製住。”

窗邊的燕遲早就轉過了身來,這漫長的等待讓他的心境越來越沉,越來越沉,眼下哪怕在看到睿親王青紫腫脹的麵龐他心底都察覺不出一絲悲傷。

秦莞的話帶著明顯的克製,如此,更叫他冷靜了一分。

他走近了兩步,目光一錯不錯的盯著燕凜的遺體看。

下午是他親自給燕凜更的衣,當時他就已經看過,可是燕凜身上屍斑密布不,還開始長出了屍綠,如果不是秦莞,這些潛伏著的傷痕根本就不會被發現。

燕遲雙眸微眯,看著這些傷痕,他幾乎就能想象出這些傷痕是怎麼留下的,這是一個局,專門為了製住父王的局,他眉頭一皺,忽然看向燕凜的胸口!

隻見秦莞繼續在遺體胸口的位置查看,傷口處腐爛流膿,秦莞卻用刀將傷口切了開,傷口切開,裏麵的潰爛先浮現了出來,秦莞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絲毫不介意手上沾了黏膩的屍水,很快,她麵色一變抬起了頭來,“西北的人可有王爺是怎麼死的?”

燕遲沉聲開口道,“父親是胸口中箭而亡。”

秦莞搖頭,“不,不是中箭,殺死王爺的的確是箭簇,還是四棱箭簇,可這箭簇,是被人生生刺入王爺胸口,而非遠距離弓射,王爺的傷口出血極深,甚至傷到了後背脊椎骨,這樣的箭簇,若是遠距離弓射,絕無可能有這樣的力道。”

除非是有人握著箭,將這支箭深深的刺入了燕凜的胸口,又怎會有這樣深的出血點?!

燕遲眼瞳猛然一縮,所有人都將此形容為一場意外,一場戎敵精心布置的刺殺,西北路傳來的折子稟明,發現燕凜的時候,他人已經中箭身亡,而刺客卻不知所蹤,兩日之後,又在涼州以北的深山之中發現了戎敵的翻越山嶺潛入大周的蹤跡。

而主要的證據卻是那一支插在燕凜心口的四棱花箭。

戎敵以雪蓮花為聖物,這四棱箭便是戎敵的標誌之物,此物傷害極足,可像秦莞的,此物阻力大,不易遠射,隻能在近距離的gōngnǔ之上裝配,這箭矢之上還有倒刺,一旦箭矢入肉,射中胸腹,此人必死無疑,射中四肢,也得叫人斷手斷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