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緊隨著說話的節奏而閃動,“你終於來了?”
王寧宇與他保持著十幾米的距離,仰視著空中的骷髏團,眼睛裏射過一道寒星。他說:“被你抓走的人呢,柏水翁是死是活?”
水無痕笑道:“他們已經成為死神的祭品。你若在這團屍骸中認得你的同伴,那它就是了。”
王寧宇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一股冷氣吹進他的心裏,兀然讓他的頭皮感到麻木。他再也無法冷靜的對待麵前的敵人,伸出指頭罵道:“你這個惡魔,今天就讓我來結束你的生命。受死吧。”
他在地麵連續跳了兩下,以一鯉魚躍龍門之姿翻到他的水無痕的麵前,一掌金光打在骷髏表麵。隻聽見一聲“哢吱”聲響,頭骨似乎裂開,但未完全破裂,紅色的光束如同無數的臂膀,死死的抓住王寧宇的雙手不放,他大喝一聲,掙斷束縛,借助單腳的彈力,落到長橋上。
水無痕並未對他進行反擊。他有話說:“在肮髒的世界中,需要一個能夠秉公執法,裁決罪惡的人出現。而我就是這麼一個人。我用痛苦來鞭罰他們的肉身,用恐懼來懲罰他們的內心。死亡是自私的影子,活該他們有如此的下場,他們隻是在清還自己身上的罪孽,要是有選擇的話,我寧願用你來殺死他們。”
王寧宇冷笑了一聲說:“一派胡言,你根本就沒有人性。”
“你可以大言不慚的指摘我的做法,可是我們在本質上能有多大的區別呢?你企圖用一種柔弱的方式緩和矛盾,而我隻是用了一種更為直接的方式一次性解決。國家戰亂,使得民不聊生,與其在忍受一番折磨之後,餓死街頭或者得了疫病病死,倒不如為了信仰甘心付出。”
王寧宇說:“信仰?就是用來滿足你的不見光明的野心嗎?”
水無痕笑著說:“為吃肉而殺羊,為了穿衣而抽絲,這有什麼錯?白霧城的隕滅將會成就一個神的誕生,你會親眼看見在這片土地上綻放出的華麗光環。”
王寧宇大聲喊道:“夠了!休要再妖言惑眾。”
“不信?那你就挖開胸膛看看我說的話是真是假。”
王寧宇雙手與肩平齊,用力先前推出,打出兩條相互交纏的金色佛印,將骷髏團團包圍。然後他默念口訣,佛光綻放,照得塔內一片通明,一時間血紅色的光芒如同煙霧一般,被撕裂成片狀消失在空中。也就是極短的時間,紅光再次從骷髏的縫隙中噴湧而出,這一次勢不可擋,將這個狹小的天地照得血紅一片,宛若身處在血泊當中。簇擁在一起的骷髏開始響動起來,它們顫抖著相互撞擊,然後從中間裂開一個縫隙,像剝開的橘子一樣,露出裏麵真正的質。
一個蜷縮著身體的年輕美貌的男子從裏麵伸展開來。他赤裸著身體,烏黑的長發披肩,背上有一對像蝴蝶一樣五光十色的翅膀,在他的身體周圍有血紅色的飄帶縈繞,這帶子比起伍子槐的豔麗卻有一種血色殘陽的美麗。這個大概就是水無痕蛻變之後的真正形體。
水無痕在塔內飛了一圈,然後就停留在王寧宇的頭頂,用柔和的嗓音說道:“你能夠活到現在,是因為之前我並沒有殺你的決心。
在你的身上我看到的是一個熟悉的影子。那種困惑無助的眼神,就像一隻可憐的小貓一樣等著別人去同情。”
“你錯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我一直相信隻要堅持下去,就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我堅持活下來,才能一步步走到南詔國,我要親手搗毀這個血窟,砍下你的腦袋。”
水無痕輕蔑的笑了一聲,說道:“勇士?一個在人生的旅途中迷茫的人,有什麼資格在我麵前說大話。你口中所謂的正義當真就不值得懷疑嗎,如果你未身中蠱毒,江晚漁也沒有死在船上,你還會堅持要與神道盟為敵嗎?刺激你的因素並不是一個能帶來毀滅性的組織,而是長久的積壓在你內心的怨恨。長時間的病痛讓你找到了一個可以仇視的對象,你覺得殺死水無痕才能平衡自己所有的不幸。但你應該認識到這其實是一種醜陋的病態心理,你深受自己的折磨。”
王寧宇說:“或許你說的這些在半年以前都是正確的。但在這半年的時間裏,我看到了世態冷暖,人心叵測,知道大惡不除,小惡滋生。縱使這個世上做壞事的不隻是神道盟一個,有狹義之心的人也不會隻有一個,我隻要做夠自己力所能及的,就是最為有意義的一件事情。你所有的說辭都是為了給自己尋找一個掩飾自我良心的理由,說到底你也是一個貪生怕死、逃避責任的小人。”
水無痕大笑道:“我欣賞你的才華,死到臨頭也要為自己找一副體麵的假麵帶上,既然你執迷不悟,那我就徹底將你打醒。”
“真讓人恥笑,這句話我奉還給你。”
水無痕說道:“好大的口氣,屈服於死亡的權威之下吧。”
他掐住王寧宇的脖子,就像抓住一個小雛鳥一樣簡單,手指的關節嘎吱的響動,王寧宇隻覺得一股氣血衝進大腦,刷的一下整張臉變得通紅,胸口如同堵住了一塊大石頭,憋得難受。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額頭上的血管在劇烈的跳動,耳朵裏不斷的發出嗡鳴聲,眼睛裏所看到的景物變得恍惚不定,水無痕那張猙獰的麵孔在拉長變形,一切都是虛幻不真實的。隨著塔裏的光線暗下來,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幕然間,兩道金光從眼睛裏麵射出來,打算了水無痕的頭發,他後仰著身體,退到十幾米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