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圍觀的人們瞧見這一幕，或是以手輕掩雙目透過指縫悄悄看著，或是撇過頭去用餘光偷偷望著。那女子猙獰麵目近在眼前，那漢子雙腿一軟再度跌倒，摔得滿身汙穢也無法顧及，雙手撐著便向門外摸去了。
一片寂靜久久方破，隻聽一人道：“這屋是李氏夫婦的，那這女子……不就是李嫂嗎？”
立時議論聲四起，人群裏七嘴八舌地著些什麼，敖靈隻是聽得幾個婦人圍在一處，竊竊地議論著，便湊了過去，仗著個子，靠在一旁偷聽。
“你這李嫂怎的就想不開呢？活著總有個盼頭，死了便什麼也沒了啊。”
“誰不是呢？可前幾日李大哥出海沒有回來，你讓人一女人家還拖著一孩子如何生存啊。”
“我呸，我看她是死有餘辜！這女人仗著有幾分姿色，勾了好多男人！這樣不檢點的人死涼好！”
“你平日裏就喜歡在人家背後亂嚼舌根，分明是你家男人對人家毛手毛腳，如今她死了你還要潑一身髒水？”
“可不是我胡，那她進到王閑屋子裏好半晌才離開，孤男寡女的，若不是做些齷齪事，誰信？”
“是啊，當我也瞧見了。你她沒事去找個破落單身漢為何？如今想來，確實……”那人不敢再下去，輕輕扇了自己一耳光，“唉！淨些沒邊的事，今後可是要下拔舌地獄的！”
那人不再言語，心頭唯一的善念竟是因為怕下完全沒邊的拔舌地獄。其餘婦人們又再度圍在一處討論起李嫂的生平細節，頻頻點頭，其間內容令人不寒而栗。敖靈不想再聽這些汙穢之言，自己一人再度摸回了門邊。海風漸漸平息下來，李嫂懸在房梁上的屍身不再晃動，但一雙猙獰雙眼永遠無法瞑目。
她回頭看著幾名麵熟的男子，盡是掩麵不忍視之。一腳踏入這個破舊簡陋的木屋內，隻覺得惡臭撲鼻，但她沒有掐著鼻腔依舊往裏走著。比起空氣中的惡臭，外頭的人更加醜惡。越過前頭的廳堂，到了後頭的臥房內，隻見榻上一床被褥亂疊在一處，其上淚痕斑駁，數日不消。
敖靈慢慢走到前頭，手輕輕地掀開被褥的一角，便見一名死嬰，雙眼緊閉麵容安詳。其繈褓上還有著一塊碎銀幾個銅板。其間過往難以細想，敖靈隻覺心頭一緊，雙眼中有淚欲滴。她抿著嘴，強忍著淚意，抱起死嬰往外頭走去，將其上的銀錢悄悄收了起來。
到了外頭，村民們依舊是站在外頭圍觀著，沒有一人敢進來，見了敖靈抱著死嬰出來，議論之聲又漸漸大了起來，各個指指點點的不知又在些什麼。
將李嫂腳下踢倒的長凳扶起，她的身軀爬了上去。雙手環抱著李嫂的雙腿，往上一提，腳下一個不穩，向後倒去。
忽地身後一股力量將他撐住才不至於倒下去，“你個女孩兒怎麼幹起這種事，得虧是我看見了，不然你可得和這屍體躺一塊了！”王明的聲音響起，一雙大手撐著她的後背傳來絲絲暖意。
在他幫助下，終是將李嫂的屍體安好地擺在地上。敖靈望著李嫂猙獰的麵容似乎平和了許多，不禁心頭又湧起一股辛酸之感，稚嫩手在她臉龐上輕輕拂過，這雙難以瞑目的雙眼，終是合上了。敖靈又將一旁死嬰抱了過來，輕輕放在她的胸口，拽過她幹枯瘦弱的雙手，將其緊鎖。不知是否是錯覺，敖靈總感覺那雙手不由得緊了緊，像是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