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大門還沒見到人影,就聽到一陣淒厲的叫喊。那聲音分辨不出是男人還是女人,是老人還是孩子,隻是異常地尖銳、淒慘,像是指甲劃過黑板的顫栗,像是幽靈控訴著對人世的憤恨。
進了裏麵你卻隻能看見一片祥和,幹淨整潔的牆麵和桌椅,整齊劃一的工作服和病號服,調笑嬉鬧的護士和醫生,冰冷嚴密的病房鐵門。病房外溫暖如春,與尋常的醫院沒有什麼區別,你還可以相信這是上帝遺留在人間的一扇救助之窗。
可是你敢不敢向病房裏看一眼?
潔白的牆麵被人用紅色的噴漆塗滿詭異的符號,惡毒詛咒文字密密麻麻寫滿整個房間,陽光隔著窗簾滲進屋裏就連空氣仿佛都閃著紅色的幽光。一雙猩紅的眼睛轉過來看向你,蒼白的臉上綻開一個詭異的笑容。
你從不敢想象這世間真的會有類似於瞬間移動的速度,那雙眼睛在0.1秒後突然貼在你臉前,近的隻隔著一扇大門玻璃的距離。消瘦的雙手如同幹皺的樹皮貼在骨架上作為魔鬼披著人皮的偽裝,隱藏了牛角的頭狠狠地撞在在鐵門玻璃上,堅固的鐵門也恐懼地顫栗瑟縮。
你慌亂地轉頭向別的地方逃跑,卻看見另一間病房裏,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壓製著一個年輕瘦弱的姑娘。姑娘無力的叫喊著,掙紮著,身上卻被一圈圈地綁帶緊緊纏住。姑娘隻有十六七的樣子,清秀的臉上此刻掛滿淚痕,嘴唇泛白,臉色卻因掙紮的動作紅的仿佛能滲出血來。眉眼間的柔弱和無助重重敲擊著你的良心。
約束帶纏好了,穿白大褂的人離開了姑娘的身體,轉身拿著一瓶蓋沒有標記的藥片塞進姑娘的嘴裏,姑娘驚呼的更加厲害,雙手拚命地想要掙開,手腕被帶子勒的青紫,激烈的摩擦讓白玉般的手臂擦的傷痕累累滲出血來。
你捂著眼睛離開,眼淚忍不住從指縫中滑落,越往下走越是心驚。
是什麼讓一個風華正茂的健碩青年躲在矮小的茶幾後顫抖不安,是什麼讓一個年過半百風韻猶存的女人不顧廉恥的見人便袒胸露乳,是什麼讓一個斯文儒雅學識淵博的教授狂躁暴虐打人砸屋。
是魔鬼的召喚,生命的絕望,突如其來的絕境和至死方休的夢魘。
當然也有人很平靜,安靜的蹲坐在後院的從草坪上盯著一塊石頭日出看到日落;或是握著一把傘在陽光明媚的屋子裏靜靜聆聽雨的聲音;再或是張開雙臂順著風從東向西奔跑,直到筋疲力竭昏厥在地。
醫院的人說:他們瘋了。
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和正常的人一樣。天冷了要保暖,肚子餓了要吃飯,遇到危險要躲閃。
隻不過,他們的寒冷、饑餓、危險、困難都不存在於現實生活。
他們甚至比正常人發現的更多,更了解這個世界。宇宙之外的四維空間,石頭靜止的生命形態,雨雪風晴的自然昭示,漂泊絕望的人生真諦。
隻不過,他們的世界你沒聽說過,也從未見過。
可是你看不到,就證明這些都不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