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因為爹娘的事情心急如焚,但何東絲毫也沒敢表現出來,對那個周師兄執禮甚恭,甚至可以是言聽計從,唯恐因為自己的魯莽而壞了大事。
可是沒想到,剛剛覺得像要抓在手裏的一根救命稻草,卻忽然化作了摻雜了狗屎的爛泥,在手心裏糊成一團令人作嘔的惡心汙穢。希望,重新變成了虛無縹緲的夢幻泡影。
開山門要一年以後!
而我隻不過是個人家眼中傻頭傻腦的笨蛋,若不是蹲坑的時候偶爾聽到那些肮髒的算計,不定還要被騙去了錢財,甚至……聽他口氣中,隱然還有更惡毒的謀劃。
現在……怎麼辦?
直到周自橫和他那個表哥去得遠了,何東才渾渾噩噩地站起身來,隻覺得身體像是行屍走肉一般漂浮在空中,渾然不覺得踏在實地上。失魂落魄地走幾步,卻像牽線木偶一般僵硬。褲管與不知名的雜草摩擦發出的沙沙聲,仿若震耳欲聾,讓何東的心緒越發煩躁不安,茫然無措。
這一次,再也沒有娘的叮嚀細語;這一次,再也沒有爹的諄諄教訓。
有人,懂事之前,情動以後,長不過一。可是現在,驟然離開父母的羽翼,又親耳聽聞了從來不敢想象的人心汙濁,何東仿佛是一瞬間便成長起來,他知道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任何人值得信任,隻有自己孤身一人,麵對這道驟然出現在生命中的大難題。
爹娘因為私放老白的事情而獲罪,要想在高高在上的縣太爺麵前得上話,除非自己能夠成為子虛門的正式弟子。
可是子虛門明年才會重開山門招收弟子,想必不可能為了螻蟻一樣的自己而破例。先前也已經想得清楚,子虛門不是善堂,不大可能因為自己苦苦哀求就慨然伸出援手。
這是一個死結,這是一個亂局!
要想破局,隻能行險!於絕不可能當中強行尋覓一絲希望,讓世人視為神仙洞府的子虛門可以看到自己的存在,或許哪位大人物一念之間,便可以賜予自己能夠逆轉命運的強大力量。
漸漸地,何東眼眸深處凝起一道凜冽的殺機。
年僅十二歲的孩子,從在父母的寵愛下長大,今日剛剛接觸到人心黑暗,於絕境中激起他性格中潛藏的淩厲。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哪怕這個計劃有太多粗糙不成熟的地方,哪怕隻有一絲一毫的成功可能,但窮途末路的何東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可是,要……殺人?
最多隻幫家裏殺過雞的何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右手在懷中攥緊了那柄從家裏偷來防身的匕首,隻覺得掌心濕漉漉的全是冷汗。
或許,把那個姓周的製服了帶上山去,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下意識想要回避最激烈的做法,但很快就被何東自己否定。
原本就年齡氣力不如,唯一可以仗恃的隻能是出其不意暗算。要製服那個大個子,顯然又要困難許多,萬一打鬥中驚動旁人,自己被作為嫌犯押上楚門山,那局麵隻能是更加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