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那就是去會會他,不知他認不認賭注。”公輸念槐一聽嚴實來了,立即想起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也就收起嬉笑之心,邁步朝後院走去。
“嘿嘿,公輸公子,嚴作頭對您敬著呢,還擔心您忘了那茬了呢。”張言伴著兩人一邊走,一邊向公輸念槐解釋著。
“噢,嚴作頭還有這覺悟?”公輸念槐搖搖頭,有些不信。雖學無先後,達者為先。但能與能做,其間的距離何止千萬裏。
這不僅是嚴實的年齡足以作公輸念槐的老爹,而且作頭職階雖低,也是有官身的,公輸念槐是誰,知道內情的,也隻是當作孟之經的好友而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孟珙新招納的僚屬。
兩人的身份地位,若沒有孟珙這一頂大帽子罩著,相差太遠。一個白身想與官員為伍,想什麼呐你。
更何況還要委身屈就當這個白身的徒弟,出去都不夠丟人的。
“上次跟嚴作頭一起來的李珍與王貴也跟來了,公輸公子,您,”張言壓低聲音輕聲道。
“他們也來了?噢,張大哥,他們住在哪裏,你這一來一去,怎會這麼快?他們不會也參加屯田了吧?”
公輸念槐心裏好笑,上次就是李珍與王貴兩人擺出一副護主的樣子,對嚴實押注的事情東擋西攔,若不是自己與孟珙話裏有話,還真有可能弄得不愉快。
這兩人即使是出於邀寵,也有些過了。至少他們兩人看公輸念槐時,隻重身份,不重本事。想不到兩人也一起來了,如此來,嚴實與這兩人就不僅僅是上下級的關係,私下裏應該還有不輕的交情。
“他們沒有參予屯田,若公輸公子注意的話,白就能看到作院所在。在我們這個村子東南十裏處還有一處村落,就是作院與工匠們的所在了。”
“噢,這麼來,確實不遠,算是鄰居了。”
三人一路著話,轉過了過道,進入了後院。
瓷罐叢中倘佯著三個人,還有一個門神似的站在正房門口。公輸念槐掃了一眼,就認出充當門神的正是牛犇,公輸念槐微微一笑,這個牛犇真有意思,要他看門他還真是在看門。
在瓷罐裏遊移的三人無疑就是嚴實三人了。從堂屋裏散射出來的燭光搖曳著地上的影子,曲折地打在黑幽幽的瓷罐上,顯得靜謐而陰森。
三人聽到腳步聲,齊齊挺身扭頭望過來。
“見過兩位公子。”三人一怔下,很快反應過來,躬身施禮。
公輸念槐扭頭看了張言一眼,這稱呼不對啊。張言不是嚴實很迫切地想當自己的徒弟嗎?怎麼還稱呼公子呀。
“噢,嚴作頭,兩位兄弟,不必多禮。”孟之經拱手還禮,嘴上不鹹不淡地著客氣話,但聽他的語氣與表情,可一點都不客氣。
公輸念槐一怔,上次三人來時,不僅孟之經,就是方瓊似乎對這三人,也許是對作院吧,就有些不待見。也不知忠順軍與作院之間生過什麼故事。估計有過摩擦。
此時三人中走出一人,公輸念槐一看,正是嚴實。幾不見,從穿著到表情,嚴實一點兒沒變。
“元直見過先生,不知先生喚元直來,有何吩咐?”嚴實非常端莊地躬身施禮,口稱先生。
為何是端莊?公輸念槐不上來,隻是一種感覺。
先是嚴實的穿著。一襲亞麻衣衫,漿洗得幹潔清爽,規整地附著在身體上,儼然一套精致的包裝。而頭上的襆頭俏挺端正,透著一股子言笑不苟。
再看表情。嚴實很好的控製著臉上肌肉的鬆緊,既不過分提拉顯示諂媚,也不橫拉下拽,故示豁達無欲。
能看出嚴實內在情緒的,隻好著落在眼神上了。眼睛是透視人內心真實情感的窗戶,也是最不好偽裝的部位。
可是啊,公輸念槐深深看進嚴實眼睛裏的視線,如入無底深潭,連個漣漪也沒興起。
難道嚴實是自內心地認了賭注,承認公輸念槐是先生了?
口無憑,心應才真。
“嗬嗬,嚴作頭,子焉敢作先生。上次比試,押注是添頭,以增樂趣耳。先生之稱,休再提起。”
公輸念槐一揮手,嗬嗬一笑,也不回禮,徑直踩向甬路,兩邊的瓷罐陡然矮了三寸,如若偃伏的雌獸。
站在甬路兩側的李珍與王貴,怔怔地瞧著眼前的一幕,對著迎麵走來的公輸念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