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裏滾水歡騰,熱氣氤氳,一隻隻餃子在水麵上沉浮翻滾,甚是誘人。

今年除夕的餃子隻做了兩種餡兒,一種是傳統的豬肉大白菜,另一種是子獲愛吃的豬肉茴香的。

澳洲人並不把茴香當成一種蔬菜,而是當成一種調料,就像我們的蔥花香菜一樣。我買了兩小紮茴香包了三十多個餃子。

餃子出鍋了,分兩個鍋煮的,一看就不一樣。白菜餃子是本色,茴香餃子就隱隱地透著綠。

餃子上桌了,除了李長俊,我還叫了力哥,在這裏他就是我的親人。妞妞喂好了奶放在小車裏,正瞪著烏溜溜的眼睛在餐桌旁陪著我們。

李長俊拿著筷子問:“這綠的什麼餡兒的?”

“豬肉茴香。”我回答。

“嘿,沒想到在悉尼還能吃上豬肉茴香餡兒的餃子!”他說著歪著頭看著我問,“你包的?”

我笑笑說:“嗯,怎麼樣,漂亮吧?”

“漂亮!邢子獲肯定沒吃過吧?”他說著得意地夾起一個。

我伸手一把拉過那盤茴香餃子,又把他筷子上的那個搶下來,說:“你不許吃。”

他錯愕地拿著筷子看著我,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憤憤地說:“什麼意思?邢子獲沒吃過我就不能吃?”

“反正我就不讓你吃。”我把那個盤子牢牢地護在懷裏。

李長俊倒也沒伸手搶,隻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說:“嘿,你說我這嘴賤的!”

“李少爺,咱吃這個。”力哥說著把一盤白菜餃子推到李長俊麵前,化解了他的尷尬,“咱北方人過年還是得吃豬肉大白菜的餃子!來,陪我喝兩盅。”說著力哥又給他倒了一杯茅台。

力哥熱情地跟李長俊閑聊著,李長俊有一句沒一句地哼哈著。

我也聽不進他們在說什麼,看著麵前的這盤餃子,開始一個一個地往嘴裏塞。

這豬肉茴香餡兒的餃子是子獲最愛吃的。我跟雲姨學了很久,好容易學會了調餡兒,又包得有模有樣了,可惜他一次也沒有吃過。

記得那天原打算給他包餃子吃,可是小六子卻出了事。後來那餃子餡兒也餿了,都扔了。

我想到了那一夜,那一場慘烈的歡愛,子獲是那麼堅持和執拗,或許就是那一夜我懷上的妞妞。

我還記得,他說,有了孩子我們就永遠分不開了。可是我們還是分開了,而且我是被他放逐到這個萬裏之外的陌生國度。

除夕夜,他一定和他的家人團聚在一起,闔家歡樂。他的大女兒會在他膝下承歡,他還會想起我們娘倆兒嗎?

我始終都不是他的家人!

萬家團聚的日子裏,陪我過年的隻有保姆,保鏢,還有這個莫名其妙的追求者!真正算得上我的至親的,隻有這個繈褓中的孩子,她一句話也不會說,甚至也聽不懂我說的話。

一些鹹澀的液體通過淚管到鼻腔,又到喉嚨,合著餃子一起被咽下。我的心也絲絲的酸澀。

突然一雙罪惡的筷子伸了過來,李長俊得意地搶到一個餃子,一下子放進嘴裏。

我立刻就急了,撲過去拚命摳他的嘴,終於摳開了。

他咧嘴一笑,得意地說:“咽了。”

我的心一陣劇痛,就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我咬著牙,狠狠地說:“李長俊,你就是個混蛋,我恨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