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被破之後,金國和大宋的關係已經降到了冰點。張殘又不願讓人知道陪著自己的,是個金人,以免惹上什麼麻煩。因此,張殘就像是悶頭葫蘆一樣,一無所知的跟著他走。
張殘現在在哪兒,待會兒又要去哪兒,他都一無所知。從某些方麵來,這麼傻不拉幾的,恐怕張殘被人賣了也在幫人數錢。
而之所以張殘對這個“未知的人”沒有什麼警惕,主要是因為張殘能夠感應到,這個人對自己沒有任何的惡意,反而將自己照顧的很舒適。
如果張殘沒猜錯的話,這個人應該是上官艾的廝。因為整個上京城,或許也隻有上官艾在意自己的生死了。
上官艾因為顧全大局,不能抽身,便吩咐了這麼一個廝對自己一路以來,加以照顧。
下了船,就是碼頭。
此時應該是傍晚了,因為光線很暗很暗,張殘差不多又和徹徹底底的瞎子沒什麼區別。
那廝手上拿了一截木棍,把另一頭遞到了張殘的手上,示意讓張殘握著木棍,跟著他走。
這要是傳、夜染塵或者冷光幽這些人的話,被一個籍籍無名的廝牽著走,恐怕那傲骨的驅使下,肯定在下一刻會羞愧得轉頭跳江自殺了!
不過還好,張殘並不是他們。他隻是稍稍遲疑了一下,就牽住了那根木棍,隨著那廝的腳步往前走。
還沒走兩步,隻覺得人影重重,似乎不少人攔住了張殘二人的去路。
碼頭這種地方,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也是非常混亂的一個地方。
張殘所料無誤的話,這些攔著去路的人,要麼是熟人,要麼應該是這些個不入流的幫派,來收所謂的人頭費了。
當然,這廝是個金人,在大宋,應該沒什麼熟人可言。那麼,肯定是一些潑皮無賴來收著買路錢了。
張殘苦無聽不到也不出話,隻能任由那個廝和他們交流。經過好大一會兒,應該是交下了買路錢後,那些人才讓開去路,那廝也拉著木棍,帶著張殘繼續行走。
沒辦法,剛才究竟發生什麼,張殘一無所知,他隻能憑著自己的經驗去猜測。
轉眼間,應該已經完全黑了,張殘也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某些罪惡,也因夜晚而滋生,並且因為夜晚而壯大。
就那麼忽然之間,張殘手上的木棍覺得一輕,同時一線溫熱灑在了張殘的臉上,鮮血的味道,撲鼻而來。
張殘吃了一驚,輕輕挑了一下手上的木棍,卻發現木棍的另一頭已經無處受力。
張殘下意識的朝前挪動腳步,就立刻踢到了一處障礙。急急忙忙的蹲了下來,張殘拿手一探,那處障礙,正是一個人。
隨著張殘的手掌碰到了這個人的臉上,通過那短短幾日熟悉的接觸,這人正是陪著張殘,從遙遠的上京城來到大宋國土的那個廝。
血腥味是如此的刺鼻,張殘朝他的喉嚨探了一下,那滾滾湧出的熱血,灼燒得張殘手上異常的生疼。
那廝還在抽搐著,張殘長大了嘴,但是僵硬的舌頭卻隻能咿咿呀呀,不出一句話。就算把雙手舞動得再怎麼急,再怎麼快,卻連一丁點的援助,都無法給他。
可是張殘知道,如果再不做些什麼,那這個廝肯定就會死去。不過,就算做了什麼,從傷口處,張殘也清楚,最多最多,也隻能稍稍延緩死亡的腳步罷了。
他是必死的,他也是肯定沒救的。
這一刻,張殘淚如泉湧。
沒錯,十幾年來,幾乎一滴眼淚都未曾落下的張殘,此時此刻,卻為了一個隻是短短接觸了幾,他甚至不知道姓什麼叫什麼長什麼樣子的人,揮灑下了自己的熱淚。
熱血和熱淚,都像是不要錢一樣,毫不珍貴的混雜在了這廝的胸前。而這廝似乎因為張殘的熱淚,激發出了他全身的潛能一般,張殘就覺得那廝無力的手,在張殘自己的手上輕輕拍了兩下,然後,他便再也沒有任何的動靜。
此時此刻,張殘就像是個娘們兒一樣,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用力的晃著這個廝的屍體。似乎通過這樣,就能將永遠陷入沉睡的廝搖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