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周天起得很早,因常年住在山上為先生守墳,草廬裏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具都漸漸製配齊全了,除了不能做飯,其它洗洗漱漱的東西都有。
周天就著毛竹製成的杯子,舀了杯清水,找粗鹽清潔了口腔,再洗了把臉,便往山下走去。
走至半山腰時,見一老人正在砍柴,手法倒是挺嫻熟,隻是步伐有些蹣跚,遂喊道:“老人家,要幫忙嗎?”
說著,便朝著老者走去,老者抬頭看看走過來的周天,晃了晃手裏的柴刀,連忙道:“不用,不用,多謝小哥了”
周天走至近前,打眼觀瞧這老者,似乎沒見過,問道:“老人家,聽您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啊,怎麼這麼大清早的一個人在這山裏砍柴?你家小輩呢?”
老人仰天打了個哈哈,道:“我老頭子孤家寡人一個,哪有什麼小輩啊。”
周天聞言不由想起了周先生,先生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對自己那麼好,自己還沒孝敬先生,最後先生還被自己間接害死了,一時心裏很不是滋味,說道:“我來幫您砍些柴禾吧”
說罷也不等那老者回話,便徑自奪過老者手裏的柴刀,四處尋摸著砍起柴來。那老者正準備拒絕,不想剛一抬手,手中的柴刀便不見了蹤影,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
老者也沒再說什麼,就這麼看著周天砍起柴來。周天那膀子力氣和功夫可不是白給的,砍柴豈不是小事一樁?短短二十分鍾,周天便砍了四十幾捆柴,而且全部找藤條編紮好了,照著老者的速度,就這些柴,非得一上午功夫不可。
周天砍完柴,將柴刀歸還老者,說道:“老人家,您看這些柴禾夠了嗎?”
老者聞言連忙拱手答道:“夠了夠了,多謝小哥了”
說罷,老者拍了拍腦袋,為難的看著地上的柴禾,周天見狀心中便已了然,說道:“老人家住在哪裏?小子幫你背回去。”
說著便四處尋了些青藤來,將柴禾一捆捆的纏住,打上結扣,就往背上一甩,作勢就要走。這一下可把老者驚呆了,四十幾捆柴啊!這可不是幹柴,起碼得有兩百多斤重,就這麼輕輕鬆鬆的甩背上了?這還是人嗎?
老者不由囁喏道:“小哥,你能行嗎?要不還是先放下?”
周天哪裏不知道自己的表現有些超常,隻是笑了笑,說道:“沒事,咱們一起走吧,我正好也下山。”說罷抬腳往山下走去,老者撿起柴刀,小跑兩步趕上周天,一老一小便朝山下走去。
“小哥,你力氣怎麼這麼大啊?”
周天打小走山路,山上的路走著就像平地一樣,邁著步子走得穩穩的,聞言笑著回道:“老人家,我叫周天,您以後就叫我名字吧,至於力氣,我也不知道,我一直以來力氣就大,老人家怎麼稱呼您啊?”
老者與周天錯了半步,走在後麵,聽到周天發問,回道:“老漢姓黃,單名一個德字,你以後就叫我老黃吧。”
周天聞言心中就是一樂,心說我家裏有個小黃,您叫個老黃,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父子呢,說不得,往後得讓小黃來和老黃多親近親近。
老黃走在後麵,並沒有看到周天一臉的壞笑,隻道這小子半晌不支聲,應該是知道自己的來曆了,這會正想著怎麼跟自己撇清關係呢,遂也沒有再說話。
周天壞笑了幾分鍾,道:“那行,以後我就叫您老黃。”
緊了緊身上的藤條,周天接著問道:“老黃,您怎麼一個人跑咱們村裏來了啊?咱們村裏可都是姓周的,您是來這投親還是訪友啊?”
“疑?小周你不知道我的來曆嗎?”老黃奇道。
周天一聽這話,就知道這裏麵有故事,遂問道:“你的來曆?我不知道啊,您給說說唄。”
老黃歎了口氣道:“我是被發配到這來接受勞動改造的,之前你們村裏不都開過會說過嗎?”
原來,老黃是北邊發配來勞動的,理由就是走資,老黃也並不是真的無兒無女,隻是怕說錯話連累了兒女,所以之前才說自己是孤家寡人一個。
這個時候外間正鬧著呢。老黃是屬於跟著本朝太祖皇爺打天下的第一群人,走過長征,過過草地,三大戰役指揮過軍級建製的部隊,建國後自然是當權派了。
老黃發配前正是南方某省的第一書記,經過三年大饑荒,很多地方漸漸對中央政策有些反彈,老百姓吃不飽可不是急嗎?
下麵一些地方紛紛搞起了副業,南方水田多,田裏水有二十幾厘米深,正好可以養些魚,吃不飽的農民可不管你什麼這啊那的路線,紛紛在稻田裏養起魚來。
到了秋收時節一畝地裏不僅割了幾百斤稻子,連著還弄起來二百斤魚,把魚用鹽醃好了,這地方的百姓可算是過了個熱乎年,漸漸的,別的地方有樣學樣起來。
老黃到任後,經常會去田間地頭走走,他也早就發現了這種情況,按說這麼做是與上麵的路線有些背道而馳的,可是實際情況擺在這裏,老百姓吃不飽,老黃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