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天蒙蒙亮。
她對鏡理紅妝,長發鬆散而下,係上層層紅緞,一如當年那樣。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伏音倏爾笑了,笑自己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膝上的狐裘被揉得有些脫毛,她輕輕搭在肩上,趁著天還沒亮全,早點離開才是。
足尖點地,避免驚擾他們,躡手躡腳下了樓,卻見一瘦弱身影立於門口。
“付伯,早。”她吸吸鼻,背上的包袱往裏收了收,擺出一副與平常無異的模樣,朝他問好。
“丫頭,要離開也不說一聲,害得付伯好一頓等!”瘦老叟背著手慢悠悠地言道,瞥了一眼處在震驚之餘的伏音,“想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那點花花腸子怎能瞞得住我?”
“所以,您是來阻止我,不許我離開的?”她緩緩清醒,移步到付伯麵前,“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您收留了我將近四年,我卻無以為報,以後等我……”
“你以為我是這麼膚淺的人嗎!”他佯裝生氣嚷嚷一句,靜默一瞬,“唉~小啞巴,我這麼一個天才自然知道,無論我怎麼勸你,你都會離開,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此去凶險,欲求無果;得不償失,失不得複。”
“多謝。”聽到此讖語,她淡然一笑,向付伯一輯,“阿伯,如果以後有機會,我會回來看您和小林的。”
“得得得!丫頭,別說了,想去就去吧。”付伯不再看她,輕輕拉開門,晨光射入,耀花了他的眼。
“那付伯,我走了。”
付伯聽得出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不由嗔怪:“哭啥,沒出息!”又將她輕輕推出去,做一擺手姿勢,見她身影漸漸遠去,才默歎:“回來?你又怎會回來……”眼角漸漸濕潤,方覺察身後有人,歎道:“你小子躲了多久?”言罷,關上木門轉過身,看向容玦。
“付伯,你究竟是何人?為什麼對一切都知曉?”
“你也是來跟我告別的,去吧去吧,我這客棧太小,容不下你們幾個!”不理會他的問題,付伯一瘸一拐地走遠,嘴邊是無窮無盡的歎息,“隻是……”
“此去凶險,欲求無果,得不償失,失不得複,是麼?”容玦接過他的話,走到他麵前扶住他,“付伯好像知前因,也知後果,可否告知晚生?”
“孩子,有些人已不是池中之物,盡早放棄,方可解脫。”付伯搖頭晃腦地離開,“話已至此,你好自為之。”
容玦怔忪數秒,才微微放鬆了眉頭:“好自為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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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外,寒風簌簌,馬車在此停駐;守城的將士來來往往,盤問著來客,單單略過它。
“老大,那邊來人了。”士兵吐著鄉音,用嘴撇撇前來的紅衣女子,“就是她?”
被稱為老大的將士瞅了眼來者,敲了敲旁人的頭:“你個榆木腦袋,明明見過南暝王妃的畫像,怎麼能把這個……”話沒說完,耳畔就響起盈盈女聲——
“你們是他派來接我的。”聲音莊嚴又不失溫婉,使前者不由轉過頭,恰逢看到這女子堅定明亮的眼眸。
老大反應片刻,打量著麵前的女子,隻見她身披薄襖、腰係紅緞,臉上的疤痕在薄紗下若隱若現,空有一副好看的眉眼,隨即玩味一笑:“姑娘怕是弄錯了,我家主上派我來接的是他的妻,並不是什麼怪物。”身旁小弟覺得此話欠妥,忙扯扯他的衣服,又不忘偷覷那姑娘的臉色,卻見後者神色如常,眼中含笑,淡淡回了一句“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