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音記得自己說完那句話後太後的表情,那充滿憤恨與驚詫的模樣至今都在她眼前揮散不去。
如今幻璃已滅,太後必然會借此趕她下位。
這樣也好,不必身居高位,樹大招風,可是、可是,她連赤淩的消息都沒打聽到呢……
她神色懨懨,看著銅鏡中的女人勉強地扯了一抹笑,卻是極為苦澀。
“娘娘哪裏不舒服嗎?沫兒——”懷素變得手忙腳亂,剛開口想讓沫兒宣來太醫,手卻被伏音按住,“娘娘——”她的聲音帶了哭腔,透盡焦急,“要不、要不我跟王上說說,這次的宴會咱別去了……”
“傻姑娘,我沒不舒服,隻是困了,顯得沒精神。”伏音含笑,淚眼盈眶.事已至此,這世上也不乏真心對她好的人,譬如眼前這個與她相識不過幾天的懷素。
“真的?”
“真的。”
“奴婢這就給您編一個最美最美的發髻,保證您容光煥發、精神百倍!”
看著懷素認真的模樣,伏音笑了。
*
東蕪,位處南暝之東,資源稀缺,土地貧瘠,多為荒漠,南暝本為其封地,如今經歲月變遷、王室世襲,南暝憑其本土資源,及其對外的燒殺搶掠,一躍成為幻界之最,現已有了將東蕪取而代之的條件。
世人盡知,“南暝是東蕪的附屬國”不過是句空話,雖南暝曆代王室遲遲沒有稱帝,但不安於現狀的政客,甚至於東蕪國君,早就把南暝奉為一國而不是一城,而東蕪君主對現任南暝王的忌憚與日俱增。
實際上,沒有人真正了解這個年輕執政者的所思所想,甚至於,連他的真麵目都窺探不到。南暝上下,居於高位的權臣都知道,無論何時何地,他們的陛下總會戴著一副銀白麵具,不喜言語,一旦開口語言必定尖刻奇崛。並非沒人質疑過他的能力,隻是那些人早就以各種形式無端死去。所以,市井早有傳言:“王手段之狠辣,非常人能及。”
現下,這位年輕執政官端坐王座,眸光一掃,且觀座下數人已至,唯獨右手邊的位置為空,可他不以為意,繼續與前來的東蕪使臣寒暄。
前來的使臣束著發辮,流著山羊胡,用並不標準的南暝語,與座上人對話;其後,有位蒙麵女子身穿絳紫紗裙,身姿曼妙,低頭不語。澈輕敲扶手,目光如炬,盯著後者。女子身子微顫,頭埋更深,恰似惶恐。
適逢有人走近,澈收回目光,付諸於來者,含笑一句:“王妃今日盛裝,可讓本王好等。”這句話放於平日尚可,可將其投注於大廳廣眾之下,尤其是這般場合,未免顯得不夠莊重,引人側目。
伏音看向他,見他雖笑,眼中卻沒有半絲笑意,知其本心,想太後未至,隨後便溫婉甜笑道:“臣妾知罪,不如陛下等到晚上再懲罰臣妾吧!”聲音雖小,但因殿中空寂,眾人都聽得清晰,不免以為這是君妃之間的調笑,於是個個低下頭來,耳根微紅。
當事人好似未察其意,見南暝澈嘴唇輕抿、眼中微震,她故作訝然:“怎麼了,陛下?”恰逢此時,一雙凜冽的目光如火炬般盯著她,她驟然驚覺,再回首,卻發現座下人皆麵色如常,毫無異樣。
是不是她和南暝澈琴瑟和鳴的表象激怒了某人?還是……別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