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戰爭結束,我就會回來。”戰爭,不過是他返鄉的借口,那時他父王南暝裔身體抱恙,實則是他奪取南暝政權的最佳契機;至於“回來”,自始至終都是他施下的謊言。
而她卻是深信不疑,笑著露出一排長得不齊的牙齒:“嗯,我等你回家。”片刻後,又緊緊拽著他披的戰甲不撒手,眼巴巴地望著他:“赤淩,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行!那邊太危險了,伏音得乖乖地等我回去……”現實與過去重疊,他看到長大的伏音避開他伸出的手,眼裏盡是不解與倉皇。
他愣住,同時愣住的還有伏音。
適才周遭幻象混亂無秩,她看出南暝澈心神不定,趁此機會施展出自己初學的一點惑人心神的小法術,哪知他卻深陷其中,竟做出與赤淩一般的動作、說出同他一般的話來,難道是前兩年模仿赤淩模仿得太入戲?竟連語氣都模仿得這麼像。剛才溫柔的口吻,片刻間竟讓她都分辨不出眼前人是赤淩還是南暝澈。
對,他一向都能模仿得很像,這一次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伏音拚命說服自己,抑製住適才心底萌生出的、堪稱為“荒謬”的猜想。
她自然不知,在她思忖之際南暝澈早已心亂如麻,致使他所設幻境剝落,周遭恢複本來麵貌。
*
火光衝天。
藤蔓像是被施了法術,不懼火種,不怕刀刃,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纏越多,就在這時,伏音看到了尚在包圍圈中的子夜,還有在一側冷眼旁觀的拓木哲,火光越燒越旺,她看不清他們各自的神色,隻能看見在綠色蔓延物揮劍如雨的人影。
她剛向那方邁一步就被南暝澈抓住手腕。
“別去,太危險!”這話可真不像是他說的,卻是實實在在落入了伏音耳中;她往後瞧了一眼,卻見火光映著他的臉,神色粘帶些許緊張,見她轉頭,又如夢初醒般惶然地鬆開她手腕。
伏音心中的荒謬猜想又加深一層。
她不信南暝澈會在那兩年短暫的相處後就對她關心之至,自己幾斤幾兩她還是能掂量得清楚,但赤淩則不然。他是打小帶她玩樂的小哥哥,待她有如至寶,未曾融入相同血液卻勝似親人。
習慣一旦養成,再絕佳的偽裝在危急時刻也會露出馬腳。
她尚來不及將南暝澈跟赤淩的異同點歸納整合,卻聽見耳邊傳來不止一人的呼喊——
“伏音小心!”“伏音姐姐躲開!”
前者是羽觴,後者是畫燭。
原是藤蔓轉移了路徑,以迅雷之勢放棄對容玦的圍攻,轉而攻向伏音所在的方向,且來勢洶洶。
伏音聞聲忙抽出防身木劍,欲憑此遮擋,卻不料被身後人拉至身側護入懷中;她霎時懵了,隻因聞到陣陣梅香。
那是赤淩獨有的味道,南暝澈不可能在無需扮作赤淩時還揣著香包——至少以她對他一年多的了解,他未曾有過此等嗜好。
而遠處容玦先一步察覺出情形不對,以劍為軸飛躍而去,擋在伏音前麵將新生的枝蔓砍斷,卻因用力過猛調息不濟,嘴角溢出鮮血,他忙站起,背朝伏音用衣袖拭淨麵上的血跡,複而轉身望向所護之人:“伏音,你……”
沒事吧。
原先的問候橫截在喉中怎麼也吐露不出,他先是一怔,之後眼中泛起的光澤全然暗淡了,見到伏音望向那人時慘白而疑惑的神色,便對事情了然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