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九月下旬起至今,在北荒這一片廣袤地域中堆積起來的嚴寒,就足以將神州之上所有的溫暖撲滅。 WwWCOM而這裏的霜凍,猶在逐日加劇著,遠沒有到達極限。在空裏呼號的刀子風,好像永遠都不會止歇。
它的魂,誕生於北海的深處,在太陽衰弱下去的那一刻蘇醒。風會從西方的龍骨長嶺,到東麵的姑歌大山,由北部幾千裏的海岸線起,同步擴展到北荒的每一寸土地。
以它的狡猾,從來不會去選擇吹開在幕之頂緩緩旋轉的鉛色雲海。當陽光無法眷顧這裏時,它就隻會越來越強大。
風的終點,就在南方的風眼山脈一線,高聳的山峰,頂住了它的大部分的力量。在山脈中間的風眼山口之前,還有一座充當守衛的雁蕩山。無計可施的狂怒寒風,隻能選擇在此地轉向,或向後折身,或掃向左右兩方。破碎的狂流,不斷在山嶺峽穀之中衝撞,又不斷地互相交融,肆意奔行在北荒之上。
這樣的寒冷,征服了如鐵一般堅硬的大地,令它也漸漸地分崩離析。極多處開裂而後又隆起的地表,再覆蓋上厚厚的雪,如同白色的海洋。
風猶在。
這片海的浪花,便無處不在。
……
雪。
雪。
雪。
全都是雪。
血。
血。
血。
雪中有血。
有人在這片土地上奔跑,驚慌,絕望地奔跑。
狂風吞沒了他們的聲音。
雪原剜下了他們的眼睛。
寒冷拿走了他們的勇氣。
白雪,紅血,昭示著——
永恒的黑暗。
……
砸下的戰錘,將下方的頭顱和風聲一同擊碎。
踩著這具陷入雪中的屍體,蘇倫闊納爾踏上了這座雪嶺的最高處,抽出背上的最後一麵紅旗,把它插在了這裏。
他的狼也跟了上來,前爪刨動幾下,探過了頭去。
將嘴裏的一隻耳朵,連同粘連的碎肉都吞到肚裏後,它便蹲下了身體,不再去咬第二口。
前方,風雪完美地把雁蕩山藏了起來,半點痕跡都尋不到。
片刻後,蘇倫闊納爾轉過身來,舉起在手中已經變成了暗紅色的戰錘,下方冰原之上的烈蠻武士,皆用相同的動作回應他。
而在武士們身側的狼,都抬起了頭,對向空。
它們將要告訴這些風,告訴在風裏的人,真正的狼嚎,是什麼聲響,都遮掩不住的。
……
北荒真正的雪季,才剛剛到來。
神的眼睛掃過北荒,那雪,落在龍骨長嶺,落在早已冰封的紮爾蘇河上,落在哈爾敦草原,落在姑歌大山下。
白沙山腳,在四方橫流的狂風,把將要落在這裏的雪,盡都帶到了別處。
鹿皮神鼓咚咚沉響,一片片騰起的黑煙籠罩著白雪,也稍微遮掩了一下雪裏的冰冷遺骸。
“我親愛的別勒古台……看啊,這些家夥,還在試圖從我們的神騰格裏,和地神舍納音,女神烏勒科瑪,與鬥戰神塞胡勒森的手中,把你的生命搶回來。”在一座新支起來的氈帳裏,多顏蔑爾骨指著一群在不遠處的空地上舞蹈誦咒的巫祝,對半躺在榻上的老人道。
“大汗,我已經看到了死亡,憑他們,無法愈合日耀造成的傷口……”別勒古台輕輕搖頭,他的那頂狐皮帽子已經不見了,花白的頭淩亂而又幹枯。
“你就要離開我了,在楚雲生之後……哈哈,他現在,應該已經躺在了某一座山上。神靈與死亡,永遠也不能被打動。我一直想把這些浪費時間和木料的蠢貨都劈成兩半,不過,他們對我還有一點用處。”多顏蔑爾骨手攬一圈,“那些人對你的懷念與挽留,雖不能拯救你,但至少,它們可以化作對暗王的仇恨。”
“大汗,您要把我們擁有的一切,都用來作為武器麼?”老人望著蒼穹的眼神變得有些空洞了,“這是一條從來都沒有人走長過的路,我無法,給與您更多的建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