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1 / 3)

“糊塗蛋”那雙死魚眼晴也不瞬直盯著他麵前的豹子。

他隻覺得這個人很眼熟,然而他卻不認識他,於是他“嘿嘿”幹笑兩聲,一步步上前擺出了一付殺人的樣子道:“兔崽子,你好大的膽子,連你吳大爺都敢調侃,我看你是活膩了。”

“老大,就是他,就是這個不開眼的家夥”

“對、對、扁他、扁他”

“修理他,看他還敢不敢蠻橫”

那三個乞兒還真會起哄,他們同聲吃喝,顯然巴不得豹子立刻被打倒在地哀聲求饒。

越走近豹子,“糊塗蛋”就發現這個人越是像一個人;豹子動也不動一下,夷然不懼的態度倒讓“糊塗蛋”遲遲不敢出手。

“我……我認識你嗎?”“糊塗蛋”看著這個滿臉汙泥,衣衫襤褸的人心虛的問。

豹子沒話,他隻是用手摸向自己的耳垂。

“我的媽呀”

“糊塗蛋”驚叫一聲,整個人快步上前,嘴裏一疊聲道:“是你,少爺,果然是你,我的祖宗,難怪我那麼眼熟,嗬嗬,居然是你呀!”

“糊塗蛋”緊緊地抱著豹子,他老淚縱橫,口沫亂濺,就像撿到個大元寶般,恨不得把他懷裏的人放到嘴裏啃一口,看看這一切是不是真的。

歎了一口氣,豹子整個人已快喘不過氣來道:“你要再不放手,咱可就真的讓你給玩完了。”

“嗬嗬,祖宗,我是太高興,太高興了哪,嗚嗚……太高興了哇……”“糊塗蛋”擦著鼻涕眼淚,終於鬆開了手,也不知是哭還是笑的。

“老……老大。”

“幹什麼?你們有毛病?”“糊塗蛋”回頭瞪了一眼那三個乞兒。

那三個乞兒給“糊塗蛋”一瞪嚇得全都低下了頭,但是他們心裏的想法可全一樣,那就是“糊塗蛋”才是真正的有毛病,剛剛恨不得宰了人家,現在又摟著人家喊祖宗。

豹子瞅著“糊塗蛋”,他側著頭道:“喝,你可真有本事,幹起頭頭來了?”

“糊塗蛋”現在的表情就和吃完了東西,一摸口袋沒帶銀子一樣,多糗就有多糗。他幹笑兩聲,回過身給那三個乞兒腦袋瓜子上一人一巴掌,然後道:“你們三個不開眼的免崽子,還不過來見見真……真正的‘大哥大’?”

堆起一臉掐媚的笑,“糊塗蛋”替豹子介紹,並且述這三個人和他認識的經過。

原來當日“糊塗蛋”與“皮條花”走失後,他就一直到處打聽豹子的行蹤,最後卻碰到了星星,那時候也是星星負氣與豹子鬧翻的時候。

“糊塗蛋”看出了星星對豹子己經恨之入骨,在力勸無效,而東方起雲又得知消息率領“四瘋堂”大隊人馬返轉金陵,“糊塗蛋”就算老爺借膽給他,他這個時候也不敢麵對“白鷹”東方起雲,於是他就趁夜逃亡,以至後來星星憑借“尼克森”在長街堵住豹子,差些讓豹子及蘋兒命斷箭下。

“糊塗蛋”本想至“六粒骰”投靠豹子,然而他發現整個金陵城己全是“四瘋堂”的明梢暗樁,他隻得躲了起來,最後收服了這三個乞兒,靠著他們行乞、行騙、賴以維生,儼然成了乞兒頭。

聽完了“糊塗蛋”的“糗”事一籮筐,豹子本想責罵他兩句,但一想到他之所以會有今日,自己可是難辭其咎,不覺歎了一聲。

“少爺,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心理有多急、多惶恐,就像喪家之犬般,白黑夜全躲在一間破廟裏,尤其在聽到消息你中伏後,簡直茶不思來飯不想整個人可變了一個呐……”

“糊塗蛋”生怕豹子不明白他內心的焦慮,大歎苦水。

豹子可是把“糊塗蛋”的脾氣給摸透了,他有點煩躁的揮了揮手道:“好了,你不要鬼扯蛋了,什麼茶飯不思的,我看你過得挺不錯的嘛,有這三個侍侯你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還瘦呢?我看你倒是胖了不少,廢話少,你既已知道‘六粒骰’和我的關係,可知道他們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他們的人全都不見了,地盤也換了主?”

“嘿嘿,少爺你笑,我……我可是真的瘦了,連河溝邊的‘蜜桃’都這麼……”

“糊塗蛋”的話還沒完,自己就發現溜了嘴,他想閉口已是不及,豹子已經瞪眼道:“娘的,這是什麼節骨眼了,你這賴子還有閑……閑情逸致去練你的‘馬’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糊塗蛋”又幹笑兩聲道:“你……你是知道我這唯一的……

毛病嘛。對了,提起‘六粒骰’來,我隻知道‘賭尊’還有‘皮條花’及古塘他們全都逼走啦。”

“逼走?被誰逼走了?”豹子驚異的道。

“你不知道?也就是他們全跑路了。”“糊塗蛋”仿佛奇怪豹子為什麼會不知道一樣。

“媽的蛋,我要是知道還問你幹什麼?”豹子沒好氣的道。

“這麼大的事,整個金陵城己經快鬧翻了你會不知道?”

“糊塗蛋”瞪起死魚眼,還以為豹子隻是隨便問問而已。

豹子再也忍不住了,他一腳踹了過去,平常豹子也偶而會用腳踢“糊塗蛋”,但那時候的他隻是個尋常的孩子,“糊塗蛋”隨便一閃也就可躲過。然而現在的豹子可是與往日大大的不同,一來服食過“山雪蓮”,二來也被“賭尊”黃千逼得練過幾功,他這一腳非但速度來得奇快,力道也猛,要不是他腿上箭傷未愈,恐怕“糊塗蛋”非當場癱掉不可。

饒是如此,“糊塗蛋”的苦頭可也吃大,他根本連躲的念頭才一起,腿骨已經著了豹子的一腳,隻見他痛得險些跪倒,哼卿起來。

歉然的上前扶起“糊塗蛋”,豹子道:“你……你他媽的是個死人?怎麼不知道躲?”

“糊塗蛋”痛得五官全皺在一塊,他汗如雨下哼道:“……祖宗,你……你這一腳來……來得飛快,我雖然防…防著,可是還……還是無法躲得掉哇……”

豹子這才想起自己今非昔比,他赧然道:“好了,別哼唷了,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六粒骰’的人全都……全都跑路了?”

“糊塗蛋”可不敢再磨蹭了,他也知道這位一向就難侍侯的主子是個急性子,弄毛了他再來上個幾腳他可消受不起,於是他道:“你可知道‘六粒骰’主使‘六和堂’拿你和那個東洋來的妞設賭局抽頭一事?”

“我當然知道,這一切全是咱策劃的,這又如何?”豹子皺眉道。

“哎呀,我的媽,這……這還是你……你策劃的?”“糊塗蛋”嚇了一跳,顧不得腿痛蹦了起來。

“怎麼?這有什麼好大驚怪,設賭、抽頭、‘A’場,哪塊地兒沒這種事,瞧你的樣子簡直就像人家搶了你老婆一樣。”豹子奇怪的道。

“……祖宗,你……你聲點。”“糊塗蛋”明知現在三更半夜,四下無人,卻忍不住張望一下四周,然後拉著豹子聲道:“你知不知道為了這財局有多少人投下了全部家當?你又知不知道最後有多少人買你子獨贏?”

“那又如何?又關我屁事?”豹子摸不著邊際道。

咽下一口上湧的濃痰,“糊塗蛋”接著道:“據最後的盤口是二十比一,也就是賭你贏的人比賭東洋妞的人要多二十倍,你子一到晚隻知道賭,可知道開賭檔的規矩?”

“你少嚕嗦了,快下去。”豹子已漸漸感覺到事情似乎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而這不妥的地方全和這次賭局有關,他臉色有些凝重道。

歎了一口氣,“糊塗蛋”又道:“像這種賭局其實作莊頭的應該穩賺不賠,不管哪一方贏他都要抽,壞就壞在‘六粒散’自己‘A’場就算了,不應該再下場。”

“知道,這也是咱的主意,為了炒熱這場賭局,是我要求黃老爺子下場的。”豹子當然明白事情的前半段,他接著道。

一拍額頭,“糊塗蛋”幾乎昏倒,他啞著嗓子道:“什麼?這……這又是你的餿主意?

我的媽呀,你可知道你這一攪和讓‘六粒骰’要賠多少銀子?”

“賠?為什麼要賠?賭局還沒開始呢,為什麼要賠?”豹子瞪眼道。

“唉,所以我你雖然賭得精,賭得滑,但是‘A’場和賭客卻是兩碼子事啊,你可知道像這樣‘A’場的規矩是半旬之內不開場的話,抽頭作莊的要如數賠注?”

豹子真正的傻了眼,他暖聲道:“有……有這種事?”

“當然,你以為搞場子那麼好‘A’?如果沒有風險那麼不管阿貓阿狗,大家都去‘A’了還有誰去賭?”

“可……可是這……這沒分輸贏的賭局又……又如何賠注呢?”

“照這種流產的賭局,莊家是必須雙方都賠注的,但是這次的注錢實在是太大了,莫‘六粒骰’賠不起,恐怕就是皇帝也賠不起,最後‘六粒骰’抬出了奄奄一息的東洋妞,到場的隻有她當然就算押她勝的一方贏了,如數以十二賠一,至於押你勝的全部退注,饒是這樣也把金陵城搞得個雞飛狗跳,難服眾人,恐怕現在不知有多少人因為你沒到場,害得他們贏不到銀子而欲把你活活給拆了呢?”

“糊塗蛋”一口氣到這,豹子已明白了個大概,為什麼打鐵鋪的壯漢一付要吃人的樣子。

想了想後,豹子又道:“那麼‘六粒骰’他們人呢?全都到哪去了?”

“我的祖宗,你不想想‘六粒骰’能有多有少當家?就算押東洋妞的人比較少吧,那也可是一賠二十哪,至於他們人呢,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有人瞧見他們全都住北邊去了。”

豹子搖搖欲墜,他扶住了樹杆,整個腦袋昏沉沉的,他明白他可是真正的捅了一個大的漏子,這個漏子不但讓他自已為之愧疚的想一頭撞死,甚至逼得他最敬愛的“賭尊”黃千輸掉了一生英名,末了連老窩都保不住。

難怪“六粒骰”總壇己易了主,難怪金陵城裏看不到任何“六粒骰”的門人,更難怪人人提起“六粒骰”會憤憤不平。

這一切的一切全是自己造成的啊!

豹子憤恨的一拳打在樹上,手皮已擦破也有血跡沁出,他卻一點也不覺得疼,隻因為他的心更疼。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糊塗蛋”剛剛提到奄奄一息的蘋兒,他跳起來抓住“糊塗蛋”的衣領,整個人像瘋子般搖著對方道:“你……你剛才蘋兒沒死?蘋兒沒死是不?”

“糊塗蛋”真的給豹子弄糊塗了,他驚恐的道:“蘋……蘋兒?誰……誰是蘋兒?”

豹子暴吼道:“你他奶奶的還真是糊塗,就是你剛剛提到的那個東洋妞啊。”

“那……那東洋妞怎……怎麼啦?”“糊塗蛋”喘息道。

豹子也發現到自己的確有些失態,他不覺鬆手道:“我的蘋兒就是她,她是不是沒死?要不然你怎麼她是奄奄一息?”

揉了揉頸子,“糊塗蛋”道:“她……她當然沒死,隻是快死罷了,要不然她怎麼能算出場?又怎麼算她贏了那場賭局?”

銀子輸了可以贏回來,人死了卻無法複生。

雖然“六粒骰”整個家當全讓豹子給玩完了,但他有信心總會有辦法贏得回來,固然他也憂心得懊惱要死,但比起來聽到蘋兒尚活著的消息,他簡直高興得忘了那碼子事。

他激動得掉下了眼淚,整個人跪到了地上嘴裏喃喃的直喊著“老爺,你太可愛了,太慈悲了。”

“你幹什麼?”

豹子讓“糊塗蛋”在眼前晃動的手給拉回了思緒,他回過神來後奇怪的問。

嚇了一跳,“糊塗蛋”連退在下先又是一陣幹笑才道:“我……我看你是……是不是中了邪……”

“放你的屁,我是太高興、太高興……”豹子站起身,也許心情太好,懶得計較“糊塗蛋”無聊的舉止。

“高興?那……那你怎麼會…會流……流淚?”

顯然也有些不好意思,豹子擦了一把臉,沒好氣的道:“媽的,你沒聽過喜極而泣嗎?真是二百五。”

“哦”了一聲,“糊塗蛋”想不透這主子怎麼數日不見月但身俱功夫,行為怪,居然出口成章,仿佛學問也增進不少月再像以前那樣經常些指鹿為馬,半吊子的成語。

現在這座廟已有了主,隻是這主卻不是廟祝,亦非住持,而是“糊塗蛋”和他手下的三名乞兒,當然此刻多了一個刁豹子。

“你安一百個心好了,我想隻要是你的那個人隻要還活著,我保管那三個鬼就一定能打聽得出來。”“糊塗蛋”安慰著道。

也許等得久了,豹子有些按捺不住站起身,他到廟門口正準備張望,這時三條矯影隻一閃已來到廟內。

“大哥,大……大哥大,咱三人回來了。”還沒站穩呢,那稍大的乞兒叫鐵蛋的已經先喳呼。

豹子衝上前去,他連聲問道:“怎麼樣?怎麼樣?你們打聽得怎麼樣了?”

鐵蛋用衣袖擦著臉上的汗水,還顧不得開口,最少那名花頭長著疙瘩的乞兒表功道:“大……大哥大,有眉目了,你要找的那個人正住在福來客棧,看樣子八成錯不了一定是他,中年黑須,文士裝扮,聽店二阿牛那個人已經住了十來了。”

露出感激的一笑,豹子倒沒有一點“大哥大”的味道,他頗能體諒人家的辛勞拱了拱手道:“太好了,來,你們三個先喘口氣再。”

有點受寵若驚,疙瘩連忙接著道:“我……我們還好,不累,一點也不累。”

一直沒開口的臭頭吸了一下鼻涕,仿佛怕人家忘了他一樣,慌忙也道:“另……另外我們還打聽到一件事兒,那就是‘六粒骰’的人留下了幾名探子,似乎也在打聽你的行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