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承顏說的沒錯。
從前錦書作為一個旁觀者,旁觀她的整個古代生活,自以為整個古代生活就是一出輕鬆自在的喜劇,撐死了是個有點兒家長裏短爭田霸地的種田文。可直到從馬車上掉下去那一刻開始,她才意識到,所謂的宮鬥算計權謀奪位,不是她命好沒遇到,而是她命好沒機會看見。
沉默了片刻,一向從善如流能接受別人觀點的的錦書點了點頭,她被高承顏的言論說服了:“你說得對,你不說我確實沒看到。”
“我以為你還會指責我。”高承顏有些意外,他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說服了錦書。
“我確實會指責你。不過我們立場不同,我能理解你的選擇,但不能支持你的決定。”錦書說道:“譬如無辜者如沈家、如夏綾煮豆,或者還有我不知道的許多人,他們又何其無辜,需要犧牲自己來實現你的理想?這些你總不能開脫吧?”
“是。”高承顏點了點頭,都承認了,不過他還是抬頭目光清明道:“這些我都不否認,可我沒有辦法。錦書妹妹,其實奪位複仇不是我的最終目的。建立一個沒有猜忌,沒有權謀,人人忠貞純良、百姓安居樂業、邊疆安穩沒有戰爭的太平盛世,才是我的最終目的。”
他一語畢,錦書有些被他的偉大目標震撼到了。
原來世上真的有這樣宏圖偉業的人?真的有這樣為國家為百姓的人?竟然還讓她給碰上了?錦書幾次想開口說點什麼,可話到嘴邊最終還是成了一句不鹹不淡的疑問:“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沒有人可以說了。”高承顏苦笑一聲道:“其實我也很害怕的。我害怕在這條路上,因為算計反過來喪失了我自己的心,也害怕因為局限於眼前的犧牲而功虧一簣,不敢再走下去。無數個日日夜夜,我也很內疚很惶恐。可所有的話又都要咽下去,一個人承受。”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虛握著的手,自言自語道:“我曾經也是個馳騁疆場,光明磊落,保疆衛土的少將軍……”
聞言錦書有些疑惑:“你說什麼?什麼少將軍?”
高承顏曾經是少將軍?有這回事?她怎麼不知道?
錦書還沒有反應過來,高承顏已經很快放下手去,他收斂了情緒,故作輕鬆的抬起頭道:“錦書妹妹,我念著你以前對我的好,也知道你是個靠得住的人。我把這些都告訴你,就是想告訴我自己。我做的醜事有人知道,以後一定要莫忘初心,不再如此。”
“聽起來……還挺讓人感動的哈!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殺人滅口。”錦書小聲嘟囔一句:“他這個策反能力實在是強,竟然鼓動我跟著他造反?還是造自己爹的反……這像話嗎?”
高承顏沒在意她的自言自語,隻盯著窗外感歎一句:“算日子,沈之琰也應該收到信了。”
“你在信上寫了什麼?告訴他們真相了嗎?”錦書趕忙追問一句。
高承顏不甚在意:“沒有,隻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罷了。”他微微抬手,將桌上的一張紙推給錦書:“唔,給你看看?”
錦書半信半疑的接過,低頭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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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怎麼說?”姚林聞信趕來的時候,沈之琰和沈之璋已經讀完了這封不知來源的信,室內沉默的氣氛和兩人嚴肅的表情都告訴姚林同一件事,那就是來信不善。
信是在沈府大門口的石墩上發現的。沒有人注意到信是什麼時候放上去的,也沒有人知道它被放下了多久。門口機靈的小廝看見它的時候,就立馬呈了上去。
沈之璋和沈之琰很自然的以為蟄伏在暗處的操作者正在進行下一步舉動。可打開信後,信的內容卻讓他們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