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早就見慣了這種失去親人後,家屬悲痛到木然的現象,出一聲悲憫人般的輕歎後,快步離開了。
沒有誰再打攪張翼,醫院自行把孫剛的屍體,推進了太平間內。
一切,還是等亮後再吧,反正屍體多在太平間內多呆一個晚上,死者家屬就得多拿一筆‘停車費’。
醫院的人,都以為張翼雕塑般的呆坐在椅子上,這是在閉眼懷念他們夫妻曾經的甜蜜時光,才沒有誰來打攪她,卻不知道她是最大的心願得逞後,就感覺到了如山般的倦意,再也支撐不住的就睡著了。
人最累的時候,不是幹活累了個半死,也不是連續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而是內心深處苦苦期盼的心願變成現實,緊繃著的神經鬆懈後,鋪蓋地的疲倦就來了。
她以為,她至少會睡到第二中午,院方在等的不耐煩後,才會叫醒她,讓她去辦理該辦的手續。
可是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剛撒在她身上時,她就被急促的腳步聲驚醒了。
不過她沒睜開眼,更沒打算關心走路的人,為什麼走的這樣急,她隻想繼續睡下去。
“張女士。”
急促的腳步聲卻停在了她麵前,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張翼的眉梢微微動了下,沒理睬。
她太累了,現在隻想睡覺。
“張女士,請醒醒。”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還有一隻手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下。
“唉。”
被人輕輕拍了肩膀一下後,張翼如山的睡意,立馬像受驚了的兔子那樣,連蹦帶跳的一溜煙跑了,唯有幽幽歎了口氣,才不情不願的睜開眼,抬起了頭。
三個人站在張翼麵前,一個是值班醫生,一個是身穿白大褂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人,方頭大耳的麵帶威嚴之狀,一看就知道是個領導。
站在倆人後麵的那個人,卻是個身穿淺藍色工作裝的老蒼頭,微微佝僂著身子,滿臉都是茫然的驚惶神色。
拍了拍張翼肩膀的,是值班醫生,姓王,人不錯。
昨晚王醫生看張翼站在那兒對著重病監護室呆,貌似很可憐、好孤獨的樣子,於心不忍下就給她用紙杯端來了一杯熱水,陪著她安慰了幾句。
“王醫生,有事嗎?”
張翼輕輕抿了下嘴唇後,又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
“張女士,這是我們安陽中心醫院的鄭院長。”
王醫生叫醒張翼後,就很自覺的後退兩步,把話語權讓給了鄭院長。
“你好,張翼同誌。”
鄭院長伸出了右手,滿臉的凝重之色再次自我介紹:“我是安陽中心醫院的鄭澤明。”
其實根本不用任何人介紹,張翼一看鄭澤明話的口氣(喊同誌),動作(求握手),就知道他是個領導階級——她此前外出視察工作時,也是以這種態度與下麵人交談的。
“你好,鄭院長。”
張翼再次抿了下嘴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手與鄭院長稍稍握了下就鬆開了,稍稍皺起了眉頭:“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王醫生等人驚擾張翼的‘美夢’,自然不是因為喊她趕緊起來,去辦理‘出院手續’了,因為那個還用不著鄭院長出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