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邱連長又一次掏出煙盒,隻有半根鄒巴巴的香煙,他又掏出火柴,火柴也潮兮兮的,總算點著了,他吸了一口,他咳嗽起來。
煙一會兒就熄滅了,他呆呆地坐著,眼睛裏流出兩行熱淚,他也不擦,任憑淚珠從鼻子兩邊滾落到下巴,在滴到地上,看來,他又要失去他深愛著的敏敏了,上帝啊!為什麼深深愛著的兩個女人,他都保護不了呢?大胡子無奈的仰天長歎。
敏敏病得很重,這個非常要強的女人此刻緊閉淡紫色的雙唇,她已經三天沒吃一點點東西了,其實現在也沒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可以吃,從昨天傍晚到現在已經快一天一夜了,斷斷續續,她一直在大胡子懷裏昏睡著,沒有片刻清醒過。
“胡子,胡子!”敏敏輕輕的呼喚大胡子,她剛才做了個夢,她居然夢見了她的父親,父親是個將軍,在她的印象中父親好像從來沒有對她微笑過,總是一臉嚴肅的表情,父親更沒有好好的抱過她,親親她,然而,這回在夢中她夢見父親的微笑,父親笑起來很動人,他的笑一下子使敏敏心裏暖暖的,“胡子,現在我們在哪裏?回家了嗎?”敏敏溫柔地摸著大胡子的臉,她有些意識模糊,她以為自己還在夢裏,她的下腹部疼得已經麻木了,隻有漲漲的感覺,沒有疼痛了。
“敏敏,你一定要挺過去,我們快要走出野人山了,前方也許就是中緬邊境了,走過這片叢林,翻過兩座山,也許,回家的路就在眼前......”,大胡子其實覺得很無助,但麵對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必須堅強起來,他在心裏胡編亂造的一些前景,安慰敏敏,也安慰自己。
敏敏清醒了些,她的心裏有些欣慰,人生一場,至少自己深深的愛過一個男人,也被一個男人深深的愛過,這個男人雖然粗糙,雖然也愛著逝去了的娉娉,但這一點兒也不妨礙她此時此刻對大胡子的深深眷戀,這一輩子雖然短暫,但她覺得有大胡子這樣的男人深深的眷戀,還是覺得沒有在這世上白走一回。
“敏敏,你一定會沒事的,等走出野人山,回了國,我大胡子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娶回家”,大胡子笨嘴笨舌,他不會花言巧語,但在安慰敏敏的話中,他自己也得到了活下去的信心。他又攏了攏敏敏額前的頭發,敏敏臉色越來越難看,越來越蒼白。
“胡子,謝謝你!”敏敏柔柔的說著,有些渾濁的目光裏柔情萬丈,她顯得很吃力,她摸著胡子的下巴,一舉一動都顯得非常留戀大胡子,大胡子淺淺的笑笑,笑得很勉強,他說:“敏敏,謝我什麼呀?”“謝謝你喜歡我,愛我,謝謝你抱我!”敏敏像個小孩子夢囈般喃喃的說,大胡子的淚又流出來了,滴在敏敏的額頭,敏敏也很感動,她動了一下身體,對大胡子像是懇求的說:“胡子,親親我,好好親親我!”“嗯嗯!”大胡子輕輕答應道。
大胡子撥開敏敏額頭的一縷頭發,熱烈的親吻著敏敏的額頭,親吻著敏敏的眼睛,親吻著敏敏的臉,最後兩人吻在一起,好久好久都不願意停下來,直到敏敏的呼吸有些困難,大胡子才放開敏敏。
大胡子把敏敏放在野草地上,對敏敏說:“你好像好了一些,我去找點兒吃點,好好躺著,啊!”“嗯嗯,你去吧!”大胡子極盡溫柔,他摸了摸腰間的短槍,在附近尋找小獵物,哪怕逮到一隻小鬆鼠也好......
其實這時候的敏敏已經到了回光返照的階段,她是非常要強的人,不知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她不想讓大胡子看到她生命終結的那一刻,她用兩隻纖細的手使盡全力撐起了身體,左右看了一眼,她發現不遠處有一個落差很大的坡地,敏敏手腳並用爬到那個坡地的位置,手一支撐山石,身體像個陀螺一樣滾落下去,當她再次著地時,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永遠閉上了,呼吸停止了……
大胡子千辛萬苦的逮到了一隻小鬆鼠,興衝衝地跑到敏敏剛才躺著的地方,一看驚呆了,敏敏早已不見了蹤影,地上的野草被敏敏壓得東倒西歪。
大胡子明白了,敏敏這個要強的姑娘不想讓她心愛的男人看到她臨終的那一刻......他淚如雨下,淚水順著下巴上的濃密胡子滴落下來,他掏出手槍,對著天空打光了他所有的子彈:“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雨絲又突然像一張大網一樣鋪天蓋地的落下來,淚水、雨水模糊著大胡子的雙眼,口袋裏隻有一顆子彈,他眼睛看著敏敏滾落下去的地方,熟練地將唯一一顆子彈壓進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
雨還在下,棚子頂上的芭蕉葉已經有積水,漸漸的,雨水從像斷了線的珍珠慢慢連成了一條條水線,小鄭兩個肩膀上的衣服全濕透了,月月的小被子四個被角濕了三個,她冷得渾身顫抖,所有的薄軍被,軍毯子都壓在月月身上了,她還說:“冷冷!”生龍活虎的月月也終於病倒了,而且病的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