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艱苦歲月
金喜來醒來的時候正好是早上六點。這是他這些年來養成的習慣。這習慣是因讀書被逼的。
在讀小學的時候,是母親天天催他起床早讀。這早讀是老師在開家長會時說的。說孩子早起讀一個小時的書,可以增強記憶,可以頂在學校讀半天的書。
金小狗認為是這麼回事,回家後就跟臘梅說了,要臘梅天天六點鍾叫喜來早讀。
老師在開家長會時是這樣要求家長的,可參加會議的家長並不一定都會這樣要求孩子,有的家長可能回家後就已經把老師的話當耳邊風。
金小狗不這樣。他隱隱覺得自己的兒子將來必定成氣候,因為他也覺得自己的兒子確實與其他的孩子有很多的不同。他不僅聰明,而且很有天賦。這天賦就是先天的,在出生的時候就注定了的,是後天沒法得到的。晏婆佬在他父親麵前說的話他認為八九不離十。有天賦的人也是要靠後天來練就的。所以,小狗就對喜來的學習抓得緊,要臘梅天天準點叫兒子起床。
臘梅則認為讀書讀得再好也就這麼回事,因為晏婆佬沒有把這跟喜來算過八字的事跟臘梅說起過,也沒跟小狗說過,她隻跟金德發說過。在說給金德發聽時還再三要金德發保守這個秘密。
金小狗也隻是不經意間從父親金德發這裏知道兒子喜來這八字的事的。雖然八字還沒有一撒,可從小抓起是天經地義的事,來不得半點含糊。所以就交待老婆做好催兒子起床早讀的事。
臘梅雖然說答應了會天天叫喜來起床,可有時見兒子睡得很香就不忍心叫醒睡得正甜的兒子。
金小狗知道了就會跟老婆吵架。說臘梅是害兒子,而不是幫兒子。
喜來見父母親為了他起床讀書的事吵架,就立下保證書,說從今往後他會自覺的按時起床,不要母親叫了,也不要因為他沒有按時起床而鬧不愉快了。他要是誤了時,任其父母打罵。
也就是從那時起,喜來養成了早起的習慣。
鄉村的清晨是靜悄悄的,靜悄悄的鄉村跟江南中學的環境很相似。假若是在學校,這時的喜來就拿著課本到校園的草地讀書去了。
可現在是在家裏,不是在學校。醒了的喜來想了一些家裏發生的事,他也覺得不可思義。祖父好好的,父親好好的,怎麼就突然間都走了呢?
聽鄉親們說爺爺是晚上去外麵與相好的幽會,也有的說是爺爺去挖藏匿的黃金,不小心掉水庫裏的。這種說詞是站不住腳的,很有些牽強附會,就連喜來都不相信。父親因腦溢血突發去世,這種可能性是不容至疑的,這是醫院醫生經過檢查而下的結論。問題是父親為何是在祖父去世後而發的病,而之前怎麼就沒有征兆呢?
提到爺爺父親的去世,母親就有些恍惚,眼睛就有些亂閃,心裏麵就好生的不自在,這又是什麼原因呢?金喜來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還這麼小就要離開學校到郵電所做事,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讀書,是他金喜來向往的事。假若沒有家裏這突然的變故,他就還在學校讀書。現在離開學校休學也隻是權宜之計。要回到江南中學去,那是不可能的事。他想的是,休學半年到期,他到時就去學校辦轉學,就到縣裏麵讀完半年,等拿到了初中畢業證書,他就可以提前參加郵電工作。他隻要參加了工作,他就不僅不要母親養他,他還可以幫助家裏,幫助還在讀書的弟弟們。
在鄉郵電所從事機線工作看似簡單實屬不易。因為是一個人,這放線吊線掛線接線就都要一個人獨立完成。有時為了安裝一部電話或修複一部電話,金喜來在一根線杆上來回就要上下幾趟。是夏天,就要頂著太陽曬,是冬天,就要頂著冰風吹,是雨天,就要頂著雨水淋。有時碰到線杆倒了,或線杆被風或機動車輛撞壞了,金喜來還要想方設法將新換的線杆給弄到現場來。
他一個剛滿十五歲的孩子,要不是他金喜來,其他孩子是很難做得到的。
金喜來在做這些看似容易實屬很難的活時,他也會用上腦筋,使他在工作中少付出勞動的代價。
他常常會在做事的時候在附近叫上一兩個小夥計來幫他完成裝機任務。有時是用戶來幫他完成一些事。有時又是不請自到的旁觀者。
當要從所裏麵運來線杆時,他會提前作好安排,往往能搭上順風車。這順風車不是機動車就是人力車。
做了大半年的金喜來也跟金沙灣鄉的村民們混熟了,混熟了的金喜來有時中午趕不上回所吃飯,不是裝電話的用戶便是附近的村民安排到家裏吃飯。
累了一天的金喜來晚上回到家,扒了幾口飯便衝個涼水澡,倒上床便呼呼睡覺。
第二天的早上六點,從沒有用過鬧鍾的金喜來便又會準時醒來。醒來了的金喜來就不會躺床上睡下去了,他就會起床做他的老本行:讀書做他沒有完成的作業。
在江南中學金喜來隻讀到初中二年級的上半年,也就是隻讀到一年半。要是家裏沒有出這突然而至的事,他隻要再堅持個半年時間,他就可正式從江南中學初中畢業。
這未讀的半年書,金喜來想通過自學的方式來完成學業。他寫信給江南中學自己曾經的班主任老師赫然,問能不能在他沒有在校念書能否可以參加期末考試。
赫然老師回信說是可以參加考試的。赫然老師的回信給了金喜來力量,他想隻要堅持自學下去,考上合格的成績他認為是有把握的。因此在做機線工作時,他除了鑽研電信業務,其他時間他都用在了初中課本的作業上。
當時的初中教材,每門課的作業和重點都是有提示的。每一章節課程完了,作業也就跟著來了。你隻要能把課本上的作業做好並做正確了,你就不要擔心考不起。
金喜來就是這樣,一邊工作一邊讀書,準備參加江南中學的初中畢業考試。
金石開知道金喜來每天早讀書準備參加江南中學的初中畢業考試是從臘梅這裏知道的。
臘梅在所裏做飯,其實她當時是隻要做中午這一餐的。因當時的郵電所還沒有從縣郵電局下派員工過來。是後來從市裏縣裏下派來了兩名員工後,所裏麵才開始做起了晚飯。
是臘梅在做飯時不經意間說到兒子喜來要早讀的事。說這孩子也特好強,說自學去參加初中畢業考試。
金石開知道這事後,就盡可能多給一些時間給喜來。有時自己也去幫著安裝電話。
喜來很是感動。說,石開叔,你這樣幫我,我真的很謝謝你。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請你說一聲就是。隻要是叔你的事,也就是我喜來的事。
金所說,我能有今天,還不是你父親幫了我。一個人要知恩圖報。我能盡我所能幫上你家,也是應該的。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哈。
臘梅在郵電所做飯搞衛生做勤雜,一天下來也夠忙碌的,是沒有多少停歇的。加上要為兩個小兒子準備好兩餐飯,她是更加忙碌了。
郵電所的菜,除了所裏的同事吃好些,有葷菜和蔬菜,自己和兒子們就都是蔬菜了。家裏就這點收入,不吃省一些,是沒法過日子的。就是吃省一些,還不能確保三餐都有得吃。
叁來肆來不懂事,老是要吃肉吃蛋吃魚的,臘梅就說光靠媽和你哥做臨時工賺這點錢,能糊口就不錯了,還想吃好的。等你們長大賺錢了再吃吧。
家裏有幾分田,到插秧的時候要插秧,到收割的時候要收割。家裏還養著兩頭豬、幾隻雞,臘梅是忙得家裏家外團團轉。
喜來見母親這樣辛苦,也就隻好盡可能多地幫著多做些家裏的活,要弟弟們也幫著一起做。
喜來穿的衣褲換下來給老二,老二的又換給老三,家裏隻有喜來總是穿新的,舊的就都是弟弟們穿著。
到冬季的時候,四兄弟是沒有棉襖穿的,就是身上加一條褲子加一件衣服。
寒冷的風夾著雪飄打在這缺衣少褲的孩子們的臉上身子上,幾兄弟哆嗦著,默默忍受著。
他們知道不是媽不給他們買棉襖,不是媽不疼愛他們,是媽媽沒有錢來買。媽已經是夠苦的了。看媽媽,她才三十多年紀,好像是四十好幾的老婦人了。穿沒得穿好的,吃也沒得吃好,就這麼為了他們幾兄弟而操勞著。
金喜來請了兩天假,到市裏麵江南中學參加了初中畢業考試。沒有在校接著讀書的他,光靠自學,他能考出好成績嗎?好多同學都對金喜來抱有懷疑的眼光。班主任老師赫然也擔心金喜來考的成績會影響到他的正常畢業。
金喜來參加初中畢業考試回到家又一個多月過去了。那天下班回到家,家裏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金喜來拿起電話,一聽聲音就知道是班主任赫然老師,就有些激動地說:“赫老師,是我。您找我有事?”金喜來是在學校參加考試的時候有意將家裏的電話告訴赫然老師的。
金小狗去世後,家裏的這部電話就不曾停機。喜來到郵電所做上臨時工機線員後,是因工作需要所長就又將金喜來家裏的電話保留了下來。
赫然老師有些顫抖的聲音從電話機裏傳了過來:“孩子呀,你考試過了,考試過了呀!”
赫然老師是真的沒有想到,一個不曾在校學習的學生,通過自學,居然比一些在校學生都考得要好。這是奇跡啊。赫然老師為有這樣的好學生心裏而感到自豪和驕傲。
“真的嗎?赫老師。真的嗎?!我考試過了!”金喜來聽赫然老師這一說他考試過了,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這會是真的。可赫然老師是不會說假話的,赫然老師是自己的班主任老師,他是有資格知道學生的考試成績的。他說的過了,這考試的成績就肯定是過了的。這樣,他這不要再辦轉學什麼的,他就可以在江南中學拿到初中畢業證書了。這樣一來,金喜來可要省多少費用啊。
這真的是一大特好喜訊。金喜來把電話一放,大聲地喊了出來:我終於考試過了!
金喜來到江南中學拿初中畢業證書的時候,還與原班裏的同學們一起照了一張畢業照。金喜來因為比班上的同學要顯高,脖子也顯長,照相的人就把他安排在了最後排。
當照相的相片出來後,金喜來雖然沒有坐在第一排,可他在這個畢業照裏麵還是挺顯眼的,看上去神氣十足。金喜來就一直保存著這張相片,直到他被逮捕時他都將這張相片帶在身邊。
年三十,弟弟們學校都放假了,小的弟弟就跟村上的小孩子們在一起玩耍,大一些的弟弟就跟大一些的孩子在一起玩耍。隻有大弟貳來沒有出去跟同學們或是夥伴們玩,而是關在房屋裏做作業。